的确是顾怀风亲笔所写的和离书。
只要再把她的名字加上去,两个人就算是真正和离了。
这封书信来得太突然,信纸轻飘飘的,摸在手里都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但该和离,还是要和离的,没道理和离书都送到手里都不和离。
只是没想到顾怀风竟比她先提出和离,还是在这种情形下,让他做了一回好人,她心底里生出一点隐约的愤怒,纵然知道他今日境遇有几分是因她而起,却并不能领情。
低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想好自己要说的话,阮宁芙将和离书收到袖子里,说道:“母亲,前段时间我离家去寺庙修行散心,其实在那几天里就已经在心里想好,回家之后要与怀风和离。”
骤闻此言,乔夫人如遭雷击。
她扶着桌子,身子有些瘫软,瞪着阮宁芙,不信她说的话,“为什么呢?你与怀风一向琴瑟和鸣?”
为什么呢?
阮宁芙忍住了滑到唇边的笑。
怎么忽然就想笑了?是不是太得意了?
她这样想道。
说出准备好的话:“我与怀风虽然相处融洽,却感情不和,幸而我们成婚多年却没有子嗣,我的嫁妆与怀风的财产都有账簿可查,分割亦易,和离之中与彼此都无牵挂,可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没有孩子,两个人也不必为了孩子做出什么考虑,顾怀风也好,婆母乔夫人也好,想要孩子可以再娶妻娶妾。
而顾怀风若是再娶妻室,也许会再生下嫡子,若有那样的场面对顾家应该是比现在这样更好。
但是乔夫人好像不是很期待,她白着脸色听阮宁芙说话。
阮宁芙继续说:“从佛寺下山回到顾家,家中诸事烦扰,公婆奔波不定,怀风入狱、弟妹忙乱、小姑生病,阿柔一心忙于家中事,不忍惊扰公婆,加上怀风不在,此事便被搁置下来,想等怀风平安归家后提及。但今天怀风既然写了书信送出,虽然因由不同,但阴差阳错,也算是合了终意。今日既收下和离书,人间聚散有时,当走则走,阿柔择日离府。”想到这些年,和侯府的人相处还是友好的时候多,阮宁芙心存几分感念,说道:“这些年,阿柔在洛京多蒙侯府看顾,今朝因情作别,不为其他,以后愿与府上做亲戚相处。”
阮宁芙行了一礼,乔夫人从椅子上起身过去扶起她,还是难以置信的眼神,问道:“你与怀风,在一起那么好,怎么会无情呢?”
这句话问得阮宁芙心里发酸,眼眶发热,三载夫妻,当真曾无一丝情谊?她忍住忽然逼上眼眶的泪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母亲,感情这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乔夫人是信这句话,她还是不解,看着阮宁芙想要说些什么,阮宁芙说:“夜深了,母亲劳累一天,早些休息吧。”
阮宁芙扶着乔夫人出门,婆媳二人在院门口分别,侍女提灯,她往小院走去,袖子里揣着和离书,看周围景色,忽然想到,现在这里已经不算是她的家了,心里一松,时近子时,抬头望去只见满天繁星,遥远又璀璨。
一切都会顺利么?什么又是顺利呢?
夜风徐来,风灯明灭,她不去多想,同丫鬟一起回房。
屋子里的床已经铺好,阮宁芙简单洗漱,上了床,这些天顾怀风不在,侍女在屋子里添了一张小床,宝珠陪她睡觉。
夜里问了一声:“夫人,您睡了吗?”
阮宁芙说道:“还没有。”她声音清晰。
“夫人您说,世子明天能回来吗?”
“不知道。”
萧翀乾会怎样安排她不清楚。
次日,一早侯爷和乔夫人又出去奔波,同时,两个自称是世子夫人铺子陪房的人上门见她,一男一女,姑娘清秀,男的十四五岁,二人正是皇宫来的宫女和小太监,阮宁芙拿着一张桃花纸笺看上面的字,两个人恭敬侍立在一旁。
纸笺上只有三个字:未时初
看字迹是萧翀乾亲笔所写,字迹挺拔刚劲,凛然飒飒。
阮宁芙从纸笺中抬起头,侧目问道:“陛……他还有说过什么话吗?”
“主人说家里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您这里轻装简行,最好在时辰之前离开,而府中的人物,也不必过于牵念,大家同在洛京,将来您想见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出这话中的催促和保证,阮宁芙笑了笑。
捏着纸笺,忽然有点想知道萧翀乾这时在做什么,又好不好?
而日头才到半头高,一身锦衣的杨奇站在永兴侯门前,身侧是一副刚才马车里搬下来的担架,他对面前的顾怀南拱拱手,说道:“已经查明白,世子贼人蒙蔽,圣上宽宏,赦其罪罚。本该明天让你们来接他回来,只是知道世子突染恶疾,恐怕在狱中不利,在下做主早点把人送回来。”
搬动人的时候,顾怀南看见了顾怀风的累累鞭伤。
哪有杨奇说的恶疾?
于是赶忙吩咐人去请大夫,请老侯爷和老夫人。
人被送到了顾怀风和阮宁芙从前住的蘅芳院,放在卧室床上。
不一会儿,永兴侯老侯爷、老夫人、吴芸匆匆而来,连大病初愈的顾玥也被丫鬟扶着过来了。
顾怀风身上差不多被裹扎成了一条木乃伊,婢女服侍他穿上衣服,大夫正在给他金针刺穴,金针颤巍巍扎在他的发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