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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沧州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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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和六年时,乾朝迎来了大丰之年,自那之后,连着几年都风调雨顺,于是邸报上开始频现皇帝亲耕籍田之类的消息,州县里各处向下传达,于是在百姓眼中渐渐成了是因为皇帝下了田于是当年收成格外好。

到了承和十一年,从开春到秋收,从南到北,即便还是风雨调和的年头,百姓们却依旧议论着今年皇帝还下不下田,等到北方割了麦,南方收了稻,邸报上还没看到皇帝下田的消息。

钟令站在布告前,将邸报看了几遍,实在没找到哪里写了皇帝下田,于是叹一口气,在心头气恼本县粮商非要将粮食涨价与皇帝不下田结合起来,如今一个铜板都买不到两个饼子了。

她叹着气往学宫走去,发现门口站了许多学官与学生,知道这是在迎接新来的祭酒大人呢,于是避了避,从东北角的小门进去了。

这一日,就在整个沧州学宫都在翘首以盼新任祭酒时,唯独岑师任闷闷不乐,无他,只因新祭酒上任是因前任祭酒州试期间狎妓被贬了官,而他岑师任,作为前任祭酒的胞弟、大名鼎鼎的沧州学宫第一关系户,虽说在学宫中不曾欺男霸女,但也不是什么谨小慎微的人物,一想到自己往后在学宫中的境况,他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

“他闹出那般丑事来,真是丢死人了,连带着我也丢人。”他低声骂着兄长,将手搭在了一个少年的肩上,看到少年肩上脱了线,还好心地替少年扯掉。

那麻衣少年顾自低着头,未作应答,另一个戴着乌纱的学生倒是先开口了,“裴祭酒人品清贵,必不会因你兄长之事为难你,你且放宽心。”

“我看燕兄说得有理。”麻衣少年终于抬起头来,正是因今年皇帝没下田,麦饼要涨价而呜呼噫嘻的钟令,只见她从岑师任手中拽回那截麻线,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说我这衣裳怎么越穿越凉快,你担心自己丢脸,还不如担心我哪天冻死。”

岑师任恼火道:“你这人真是,我好心给你扯线头,你还说风凉话。”

钟令轻哼一声,“我这是麻衣你扯什么线头?这是我祖母一梭一梭织的,不是你几十两银子买来的锦缎,扯坏我祖母还得再织,你知道织一匹麻要几日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织布的……”说着他还委屈了起来,恨恨瞪了她一眼,看她又低下头去理案桌上的书册,丝毫没有哄自己的意思,气得立时就转身离开。

“给我钱。”钟令头也不抬地说道。

岑师任又气急败坏地回过头来,往她桌上放了一粒碎银,“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看着他的背影,燕子回哈哈大笑。

钟令转向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叠成两寸大小的纸张递给他,“这是你的。”

燕子回忙伸手接过,正要掏银子,却听她言:“这篇文章我写得有些艰难,你拿回去交了,将林博士的指点批评都一一记清楚,回来说给我听,便当做是抵酬金了。”

免了出项,燕子回倒是不乐意了,要将博士的评点一一记清楚,还要复述出来,真是难为了他,纵使他知道钟令是求知若渴,还是嗫嚅了两声,将银子掏了出来,却看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不言语。

他便又收回去,抻开纸看了起来,忽而神情严肃,“别写太好了呀,你写的这句,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句是你们先生出的题。”

他微张着唇,片刻后才羞赧一笑,朝她拱拱手道:“近日事忙,忘了忘了,那我先回去誊抄了,有劳有劳。”

二人走了,这阁子里才终于清净了下来,忽然有人喊她,“钟令!裴氏送来的藏书到了,速来整理。”

“我这就来。”她揣起银子,迎着声音走了过去。

新任祭酒裴献乃是世家子,家中藏书浩如烟海,如今人还未至,赠与学宫的书倒是先到了。

钟令看着门外的数十藤箱,不觉心神摇曳,想着其内不知有多少珍本。

她看向掌管书阁的学官,“典籍,书阁中如今只余阁楼上有空处了,便都置于阁楼上?”

贺典籍白了她一眼,“祭酒赠书,哪能束之高阁,原先不是为岑祭酒布置了一间茶房,哪里宽敞明亮,便清一清,用来放置这些书籍。”

钟令心领神会,应声去做,只是心中想道:岑师任那厮怕是又要哭一场人走茶凉了。

时值仲秋,衣衫单薄的钟令搬完书出了满身的汗,已经快到了散值的时辰,她一看贺典籍还在对酒当书,知道他这是又与夫人吵嘴了不愿回家呢,于是与他打了声招呼,不等散值就回家去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目无规章,而是因为她虽在这书阁打杂,却并未与学宫签订什么雇佣文书,而是以贺典籍亲友的身份来此帮忙的,这一帮便是五年之久,这期间不曾领了这学宫的一分工钱,盖因本朝科考规定了囚僧道商及娼优隶皂三类人不可考,若领了学宫的俸,便归于皂吏一门,自此再不能科考了。

沧州学宫虽建于乡野,但学宫周遭早已形成熙攘街市,规模热闹,隐隐可比县城,钟令住在学宫西南五里外的定河村,她脚程快,从集市上买了一刀肉,不到两刻钟便回到家中。

听到屋中机杼声,她笑着跑进屋去,“祖母,速速烧灶,我们今日做烩羊肉吃。”

屋中一老媪闻声抬起头来,正是钟令的祖母董五娘,见她进门来忙从织机前起身,看她满头的汗,又催她去换干净衣裳,口中絮叨道:“今早便叫你加身衣裳,怎么还是单衣,非要逞年轻。”

她嘻嘻笑起来,“我明日便加,今早出门的时候天晴,还怕热着,到了学宫才觉得天寒,幸好我躲在书阁里不用出去。”

董五娘却又笑骂她怎么胡乱花钱,“这时节羊肉价贵,怎么买起来也不知轻重。”

“我年轻啊,要吃气血大补之物,过几日还得收菽,咱们家可是种了半亩地,不赶紧补补我如何扛得起锄头,回来路过医馆的时候我看见里头的人参,还想去买一根来煎汤喝呢,一问,要十两银子,我羞得掩面而出,那大夫追着我出门,说,小郎君,饶你一两二两的也无妨。

我心想可不得了,这一两二两我祖母纺麻织布大半年也赚不到,我替别人写文章倒是赚得快,可是人参这等好东西我可从来没吃过,要是买了吃,万一我虚不受补,哪日写着文章突然就流了鼻血出来,那燕子回又要呀呀怪叫,哎呀,钟令你这是力有不逮呀,几篇文章便急得你动火动气,往后可不敢托你了……

这一想我更不敢买,脚步飞驰,转眼撞到那屠户手上,那屠户好心肠,说小郎君啊,你我有缘,这羊肉我只卖你四十文一斤,不比那黑心肝的大夫……”

董五娘被她这一通说逗得笑出了眼泪,拍着她笑骂道:“倒是作怪得很。”

饭后钟令扶着祖母出门去,手上还提着个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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