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遥也恳切道:“博士,正如……正如他所言。”
徐谊笑问:“哦?便是说你二人皆有错,其余人无错?”
两人即便心中不服,都不得不点头称是,等他们说了事情经过,徐谊便道:“既然你二人是因一支红梅争吵,便收回你们的梅花,另罚你们在讲堂外种两棵梅树,还连累崔生受此无妄之灾,罚你们二人为他请医煎药,为他背一月的书箧,单日薛度背,双日关遥背,你们可服?”
“学生服。”
徐谊这才满意一笑,临走又想起来,看向钟令,“往后行事不可似今日这般鲁莽,今日若不是我,少不得你要被判一个欺凌同窗的罪名,可明白了?”
“学生明白了。”
等博士离开了,关遥垂头挥挥手,“今日是我言行无状,还请诸位勿怪,耽搁大家散学了,是我的不对,我给大家赔礼了。”
看他作揖,薛度还歪嘴一笑,崔友诤拍了他几下他才跟着作揖,“薛度在此向诸位致歉了。”
连同钟、崔二人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就要打起来的,见他们都已平静下来,便也渐渐散了去。
等人散了,二人互瞪几眼,崔友诤轻咳一声,“今日是双日。”
薛度哼笑道:“就是,今日是双日,没听到……”
钟令捂住他的嘴,“你也少说几句,回家去给崔兄拿几瓶治外伤的好药来,崔兄婚期将近了,万一破相了就是你们两个的罪过。”
关遥背上了崔友诤的书箧,便顾不上自己的了,不及他思索就见钟令单手将他的书箧拎起,“走,送崔兄回斋舍去。”
他蓦地鼻子一酸 ,“哎,是我做错了事,怎么能让你为我劳累。”
钟令笑笑,“本来博士是要责罚所有人的,是你们担了下来,我怎能不承你的情。”
崔友诤便对她使眼色,伸手想要拿过书箧,她摇摇头示意无妨。
后头的薛度心里本还不平地想道:不为我提书箧倒为这厮提。
闻言他便提步上前道:“是我言语不当,七郎,我向你道歉。”
关遥冷哼一声,“用不着。”
“用得着。”崔友诤道:“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正应该说开了。”
可关遥不想说开,顾自道:“方才钟令说崔兄婚期将近,真是恭喜了,不知是什么时日,我到时为你挡障车。”
“用得着你挡。”薛度道。
钟、崔二人算是看清楚了,这场争斗纯粹就是因为薛度嘴欠。
崔友诤虽是个钝性子,却也很有主意,往廊上一坐,“你们不说清楚,我们便不走了。”
钟令也往廊柱上一靠,“此间只我们四人,说说吧。”
关遥神色不自然,“就是斗嘴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都把你们逼到互揭家丑了,还不值得说?”
薛度:“算什么家丑,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说的都无关大雅,是你们没听说过,大惊小怪。”
崔友诤咂舌,“那般言论还无关大雅?”
“那有什么,我叔父又不是停妻再娶,先叔母亡故,我叔父政务繁忙,家中总要人操持,比起这个,还是降爵更叫人笑掉大牙。”
“那有什么好笑的,关家的爵位传了五代还留得住候爵,已是不易了,你也不看看现今还有几个外姓的国公郡公。”
钟令拍手道:“既然都不为你们所在意,又为何要打架?”
关遥脸一红,“还不是……还不是他讥讽于我。”
崔友诤笑道:“你青春正好呢,他说什么年老色衰的话不过是胡说,你何必当真。”
薛度“哼哼”笑几声,“就是,你何必当真。”
关遥却羞愤欲绝,忽转头朝向廊壁,再不言语。
钟令愈发好奇了,“你们几个京城来的,平素虽说穿戴花哨,可我瞧着,也不是对自己的颜色没有自信的,怎么因为相貌就能打起来?”
“说谁花哨呢!”薛度不高兴道,看关遥那样子,又窃笑两声,“他未过门的娘子跑了,不要他。”
钟、崔二人都张大嘴“啊”了一声,竟有此等事!
关遥慢腾腾地回转身来,哪还有昔日贵公子般盛气凌人的模样,一身绣满了同色纹样的襕袍衬得他似一朵蔫败的花。
“不是跑了。”他低声道,“八字合不上罢了。”
二人当即表示赞同,钟令说:“我就说嘛,结亲肯定是要合八字的,说不成亲也是常事。”
崔友诤说:“是啊,生辰八字不合就是没有这缘分,哪有什么跑不跑的说法。”
薛度被两人按住,心中有千万言语,奈何实在无法言语,他想说不是八字不合,是那娘子看不上关遥,说他绣花枕头,说他腹中不见三篇诗……
关遥面色一霁,心中竟觉从未遇过如此知心人,崔友诤带着他往前走去,仍留钟令压制住薛度。
“往后别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了,也别刺激他了。”钟令小声道,“不过你我另有盟约,你与我说了也无妨,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跑了……”
是日傍晚,关遥去了医馆为崔友诤买药,又念及郑澶,于是买了几大包补药送去。
郑澶腿上的伤因诊治及时,并无残疾隐患,因此整个郑府还是沉浸在新年的喜气中。
他见到关遥送来的几包补药,笑问:“你家郎君怎么不来?”
那小厮道:“郎君今日在学宫与薛十一郎打架,误伤了同窗崔郎君,博士罚他为崔郎君煎药,博士还罚了他在讲堂前种一株梅花,郎君便叫我问一声,他想从郑府园子里挖株红梅走,叫您斟酌斟酌,看哪株适合种在昭文斋的讲堂外。”
郑澶听得满头雾水,叫小厮详细说来。
等听完,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吓得两个婢女上来提醒他不要惊动患处,怎奈笑意难忍,他笑得伏在一旁,“随意……随他挖哪株……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