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东风处处,唯娄契叹息春风不顾他,他将裴祭酒写给他的信递给袁参军看,袁参军却不似他那般愁眉不展,反而笑道:“我看那学生不去还是好事了,年轻人藏不住事,事后他若泄密,咱们杀了他更不好解释。”
娄契不语,良久才道:“叫上他,是想给长公主讨个好,那学生对她家三郎算得上恩情深重了,此次剿匪的功劳叫这学生分去一点,往后殿下在长公主面前提起来,也堪推说是替长公主还情。”
袁参军“嘿嘿”一笑,“我看是司马想得太多了,我虽不知那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却大抵明白她那般贵人对此会如何作想。”
“如何作想?”
“什么东西,也敢替我做决定!”
娄契被他喷了一脸口水,立时恼恨这武夫粗鲁。
也不知袁参军是故意臊他,还是快人快语,只见他听到外间有人招呼,笑着出门去了。
娄契搁下信也随他出去,见到是淮城军统领杜如苇,忙口称“大将军”。
杜如苇淡淡点头,“可与张县令商议好了剿匪时机?”
“定于二月初,张县令说还是等出了正月,否则惊扰民生。”
杜如苇蹙额,“殿下多处筹谋,只是沧州这处更易造声势,若叫人抢了先机,娄司马,你再想回中州可就难了。”
娄契听着他这半是威胁半是提醒的语气,低垂的眸中闪过恼恨,又心生焦急,“属下明白,这便前往信阳与县衙商议。”
看他走后,袁参军道:“以为自己在刑部待了几年就是文官了,学了读书人优柔寡断的臭毛病,做事瞻前顾后的,还是得激一激他,不然他总以为他是颍王嫡系咱们就都得让着他。”
“什么嫡系不嫡系,往后都是自己人了。”杜如苇看着娄契的背影缓缓道。
……
学宫逢十休沐,正月二十这日,钟令一早起来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正值春耕时,田间地头极为热闹,耕不厌锄,钟令力气大,不消多时就翻好了地,点好了几垄葵菜后一看日头,还不到正午,她看着垄下独自耕种的老人,抖抖鞋里的土,提起锄头就跳到垄下的地里。
“叔公一人在此翻地,五叔怎么不来?”
“县里招人剿匪,你五叔昨日就去了,说一人一天能给二十文。”
钟令翻土的动作不停,“不是说淮城军出兵剿匪吗?怎么还要招募民丁,莫不是拿民丁填前锋去了。”
老人不赞同道:“就沧州这地方能有什么匪徒,想是兵爷们不爱动,出钱使唤人去替他们的。”
她受教般应声,“原是这样,不知是哪日剿匪,若我得空,也去讨几十文。”
“说是三日后,你要读书,哪里去得成。”
锄头一下下落在地里,掀开一锹锹泥土,钟令又笑着与老人闲话几句,快速地将这方窄长狭小的菜地翻完,立着锄拍干净了腿上的土,“叔公,我就不帮您播菜种啦。”
老人得了她帮忙,已是省下了大半力气,笑道:“你是大忙人,可不好再耽搁在这地里,回去读书去罢。”
“诶,那我先回去了。”她提着农具走上田埂,在流经的溪沟里清洗了身上尘土便迅速回到家中。
她想去县城里看看是什么情况,明知无匪还招募民丁,实在怪异。
未想才走到院外,隔着院墙就看见了会娘坐在堂中。
“回来了。”董五娘对会娘笑道。
会娘也看出来,见他挽着裤脚、扛着农具,笑道:“真该叫我家郎君来瞧瞧何为伟丈夫矣!”
见她这样松快,钟令便知道事情大抵是妥了,知道县城是不必去了,便放下裤脚笑道:“薛兄何其冤枉,要与我这乡间农人比较。”
会娘朝董五娘揶揄道:“如今风尚不好,许多郎君粉面戴花,绣衣玉带,周身上下莫不缤纷,我看遍了整个京城的俊俏郎君,未曾有哪一个似十五郎这样,不以肤白为俏,只一身粗缯便胜过千万锦绣。”
董五娘开怀不已,“我原先还嫌她不够白,想叫她去学学敷粉呢。”
“老夫人,可不能!”
钟令哭笑不得,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下,“我祖母喜爱肤白的,她看着薛兄与岑兄那般装扮,便觉十分欢喜。。”
会娘笑道:“只是赏看的眼光不同,不分高下。”
董五娘道:“说得在理,不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