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内殿缓步而出,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扑面而来,让人只觉仿佛瞬间从温暖春日,被无情地抛入了冰雪寒冬。
此刻,严时清恨不得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承乾宫的寝殿。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屈居人下、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实在是有些不好过啊,哪有自己当家作主时那般自在痛快。
这时,兰翡轻步上前,递上一只热乎乎的手炉,严时清赶忙接过。
那温暖从手心迅速蔓延开来,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心田,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意,也让她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她抬脚正要踏上软轿,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贵妃娘娘安好。”
严时清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裕王身着一袭大红朝服,头戴冠帽,身姿挺拔,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拱手向她问安。
严时清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回道:“裕王,这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快些进去吧,莫要冻着了。”说罢,转身便要上软轿,一心只想尽快回宫。
然而,裕王却抢先一步开口,再次拦下了她:“娘娘,过几日本王便要出使柔然了,此去路途遥远,不知娘娘可有什么话需要交代?”
这话里分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试探,让严时清刚刚迈出的脚猛地一顿,面上的神情瞬间冷了几分。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地看向裕王,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不悦。
“裕王所言甚是,身为母妃,本宫确实也该提点裕王几句。”严时清面带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北境苦寒,柔然又是野蛮未开化之地,裕王身为天生贵胄,此行当多加注意安全。毕竟,再坚硬的玉石,也碰不过粗糙的石头啊。”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咄咄逼人的嘲讽,裕王闻言,却并未恼怒,反而轻笑出了声。
他欺身上前一步,一股清冽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严时清不禁微微皱眉。
“娘娘的关怀,本王收到了。”裕王目光灼灼地看着严时清,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娘娘勿恼,本王待娘娘只有善心,并无恶意。”
瞧着眼前突然凑近的裕王,严时清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她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见严时清眸色冷然,裕王识趣地主动撤身后退一步,恢复至正常的距离。
随即,笑着拱手道:“听闻娘娘偶感风寒,身子刚刚痊愈,上京都虽比不得北境那般苦寒,但冬日里也是寒意袭人。还望娘娘好生休养,保重身体!”说罢,他便转身步入坤宁宫,款款离去。
严时清冷冷地瞥了眼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并未多说什么。兰翡静静侍立在侧,隐约觉得自家娘娘像是动了怒。
待软轿稳稳停在承乾宫前,她伸手搀扶严时清下轿时,触到那截皓腕竟凉得似寒玉一般,可娘娘面上瞧着却沉静如常,仿佛方才不过是她的错觉。
“兰翡。”清泠的嗓音忽而响起,惊得兰翡心头一跳,忙垂首应道:“奴婢在。”
严时清已行至汉白玉阶前,微微顿住脚步,侧首轻声吩咐:“让千忠去查查,裕王此次前往北境,都有何人随行?”
兰翡颔首应是,抬眼却见娘娘已转过身去,缓步往内殿走去,身姿窈窕,却挺拔如松。
严时清垂着眼帘,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将眸底翻涌的真实情绪尽数敛去。
其实,她并非因裕王言语上的冒犯而生气,反倒是有些许不解。
世人仿佛皆认定了,她会为那段夭折的媒妁之约黯然神伤,会对那人念念不忘,可她偏觉这世道荒唐。
当年婚约在身,也曾与徐知宴相识相伴数年,那时,她是有几分欢喜他的。
可当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将婚书退回的那日,那点欢喜便如风中残烛,倏然熄灭了。
若人人皆以为,这段旧情便是她的软肋,能以此肆意编排拿捏她,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步入内殿,暖意融融,兰翡莲步轻移,轻轻地为她褪去狐裘大氅。
竹瑶则盈盈上前,手捧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娘娘可算回来了,这姜茶早早便备好了,就等着娘娘回来能饮上一杯,好驱驱这一路的寒气。”
严时清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目光落在那杯姜茶上,鼻尖萦绕着一股辛辣又带着暖意的味道。
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琼鼻,婉拒道:“其实,本宫已然痊愈,这姜茶便不必再用了。”
兰翡闻言,轻声劝道:“娘娘,虽说您瞧着是好了,可这寒气入体最是难缠,还是饮了这杯姜茶,奴婢方能安心呐。”
竹瑶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娘娘,万不可再任性啊,生了病,那可是您自个儿受罪,奴婢就是想替您,都替不了的。”
眼瞅着要躲不过去这杯姜茶了,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