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虽同戏班奔波了几年,但从不露面。
故而面容养得虽消瘦,但算得上姣白。
即便是用膳,一举一动也缓慢优雅,若不是在宛城亲眼见过她的生活环境,魏恒真要疑心是哪个小地方培养出的娇小姐。
他撑着侧脸,看着乌蔓夹起一块萝卜。
切成滚刀块的,她却夹得稳当,修长手指握筷子的骨节都好看的要命,她递到唇边,启唇咬了一口。
指尖大的一点儿,洁白牙齿分了又合,只吃进去半块,在切面留下一块清晰整齐的牙印。
魏恒看得有些愣,又见乌蔓伸出红嫩的小舌,舔了舔唇边的汁水,唇瓣越发水润。
他猛地垂眸,心跳如雷声轰鸣。
乌蔓进食,谨记着早些年翻看过的书籍,食不言寝不语,她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端庄有礼,还在细节间透着勾人的小心思。
她晚间不吃东西已是多年的习惯,但在魏恒面前,她尽可能地多用了些。
却还是极少。
魏恒见她放下筷子:“不合口味吗?”
乌蔓先是漱了口,才开口道:“小女一般过午不食,很久没有用过晚膳了。”
她冲着魏恒俏皮地眨眨眼睛,十足的小女生作态。
永盛贵人好细腰,京中也有不少贵女苛责自己身形的。
但听她这么说,魏恒却又想起了当初同乌蔓回家的情景。
戏台班大大小小的孩子挤在一个大杂院中,屋内拥挤,包袱行李便都放在角落,连落脚的地方都少的可怜。
乌蔓收拾自己的行李,连着拿了几件衣裙都是陈旧的,满是褶皱,魏恒看不下去,想起清晨醒来时,她无声垂泪的可怜模样,便只让她拿些必要的东西,剩下的衣用等去了京城重新采买。
魏恒想,只怕乌蔓是在哄自己,那样困苦的环境,估摸着是吃不到饱饭的。
这样想,更是觉得要好好对她,虽不说大富大贵,但跟在自己身边,好叫她不再受苦。
*
初元见二人聊得正欢,便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他实是心痒,找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站在她背后咳了一声。
思儿吓了一大跳,烧水的扇子都掉了,睁大眼睛转过来。
见是不认识的人,又踌躇地不敢说话。
还是初元耐不住性子:“你们是二公子带回来的?”
思儿点点头。
“安排在偏院住下了?”
又点了点头。
初元的眼睛便一下子亮了,打开了话匣般:“在哪里认识的?你家姑娘叫什么?是哪家的姑娘?生辰贴换了吗?定日子了没?”
思儿被他吓到,又不敢多说话,抿紧唇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初元挥挥手:“你别防着我呀,我从小就跟着二公子,是他随身的侍从,若是你家姑娘成了女主子,咱们以后就一起共事了。”
思儿想了想来这一路看得话本子,贵公子身边好像确实都是有个小厮的,她没回答,反而小声问:“方才,公子为何不喜?”
初元一愣,想了想,哦了一声:“你拿的是主人使的私筷,下人布菜时,要用公筷的,公子这人最是讲究礼教,做错了便要罚的。”
见她不懂,初元又讲了些平日最容易犯得错误。
两个脑袋挨在一起,讲了半天,思儿一点点记在心里。
初元奇怪:“这些你都不懂,你姑娘是谁家的?”
见他人好,思儿便放下戒备:“不是谁家,我们到处走的,在宛城遇着的大人,便从宛城来。”
初元怔住:“那你们,是做什么的?”
“唱戏的呀。”
初元猛地闭嘴,心中有些失望。
还以为是终于等来个少夫人,没想到却是个戏子,只怕是觉着新鲜带回来听戏解闷的。
“哦,”他也没多说什么,“那你也不用记这么多,戏唱完了兴许便回去了吧。”
“唱什么戏?”思儿困惑,“我家姑娘不会唱的。”
“那公子带她回来做什么?”
思儿这才明白他想岔了,有点点生气,一本正经严肃道:“是你家公子欺辱了我姐姐,想要负责,才要我姐姐跟着他来京城的!”
什么?!!
初元几乎跳起来,原也只以为是萍水相逢,没曾想都已经行周公礼了,肃然起敬,十分诚恳地认错,然后……
“我家公子,与你姐姐,怎么发生的,细讲!!!”
激动的眼睛都在发光。
思儿原还在生气,见他这样,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泄了气地转身,继续去烧她的水。
*
初元听到传唤,才恋恋不舍放过了思儿。
进屋收拾桌面时,悄咪咪地瞥了好几眼乌蔓。
第一印象是,真是个美人。
他自以为看得隐蔽,却见乌蔓直直撞上他的视线,冲他友好一笑。
初元便有些失神。
心里想的是,是个好脾气的美人。
等他下去后,魏恒突兀开口:“他向来性子跳脱,冲撞了你,回头我罚他。”
乌蔓讶异:“这算什么冲撞,主子带人回来,好奇再正常不过了。”
魏恒静默半晌,慢慢开口:“……第一个。”
“嗯?”
魏恒看着她,语气有些别扭:“…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府中,不对,你是我第一个…”
他说着隐晦,乌蔓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