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院子整体是比魏恒的还要大的。
他院中除了初礼,也有两三个寡言的小厮伺候。
魏洮分给她的,就是主厢房旁边的侧室,离他只有一墙之隔。
“反正初十之后,便要成婚。”魏洮撩开她脸侧的鬓发,凝视着她的侧脸,“先在这里将就几天。”
乌蔓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问:“思儿她们呢?”
初礼站在一旁,适时回应:“她们去认小厨房的路,一会便回来,我安排她们住在侧室的后罩房里,姑、夫人看行吗?”
初礼差点喊错,局促地整张脸都红透。
他自小也是跟着魏洮的,公子规矩严,平日相处也显得肃冷。
这还是他头一回意识到,将来自己真的要多了个女主子。
乌蔓被他的反应逗笑:“没事,走完流程再改口也不迟。”
魏洮就站在她身边,见她与初礼一来一回的交谈,从院中小厮分工情况,再到他平日饮食作息习惯,问了个底朝天。
他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手持宫灯,他突然想起来,这盏灯也是圣上赐的奖赏之一,下午青檀同初礼盘点时,他觉得好看,便拿了出来,想着等乌蔓睡醒了也看一看。
但魏洮拎了这一路,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眼下她可能更关注新的生活环境。
魏洮也没不悦,只是安静地站着,夜风摇曳,宫灯摇晃,乌蔓浓黑的卷发勾上他胸膛。
他突然觉得往后的生活,变得值得期待了起来。
乌蔓问完了所有想知道的,转头便见魏洮低垂着眼眸,安静站在一旁,视线停滞在自己腰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望过来,魏洮便问:“要不要用膳?”
乌蔓摇头:“不饿。”
魏洮不似魏恒那般苛求她的饮食作息,闻言轻点头,又问:“那你还困吗?”
“不是很困,你想做什么?”
片刻后,乌蔓坐在棋盘前,有些觉得好笑地捻着一颗棋子:“大公子还真是个怪人。”
青檀送来一盘果脯,搁在二人手边,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将门阖上,留他们二人独处。
魏洮指尖也摩挲着棋子,淡定地下了一子:“怎么?”
“佳人在侧,居然想的是下棋。”乌蔓哼笑了一声,嗔意十足,“原来君子当真如同书上所言,不思私欲。”
魏洮沉默下棋,没有接话。
两人棋技相当,但魏洮终归更成熟些,乌蔓又输给了他,胜负欲都上来了。
她皱眉:“再来!”
二人就这么接连下了几盘,此次都是乌蔓输一子半子的,她越挫越勇,越下越精神,直到她最后一局险胜。
“哼、”
乌蔓扔了手里的棋,她习惯很不好,带着改不掉的市井气,毁了棋盘后她起身:“你让我,便没意思了。”
“便是不让,你也会赢。”魏洮按着额角,“你下午睡了个饱,拉我下到现在,再坐下去天都该亮了。”
乌蔓这才抬头望了眼,已经后半夜了。
魏洮前一日就没睡,白日就接连奔波,他精神已经很不好了。
但还是先将乌蔓送回了她屋中。
乌蔓见他这样,伸手替他按了按头。
少女的馨香与温软覆了过来,魏洮双眼抬起。
“不要蔓娘伺候阿洮入睡吗?”
她一边按着,一边轻声道:“美人在怀,长夜才不显得漫漫……”
魏洮冷着脸将她扯开,在轻笑声中重重阖上门。
他维持着关门的姿势,原地站了一会,回身见到屋中那凌乱的棋盘。
沉默着一颗颗将棋子复位,天都快亮了,才简单洗漱休息。
*
搬过来后,乌蔓同思儿适应得很快,一个跟着魏洮整日看书下棋,一个换了个小厨房也不改蹭吃属性。
只有青檀,还是有些局促。
她站在院中,随时等着乌蔓的传唤,一想到便是曾经的她也闻名过的魏家大公子,自己正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她就免不了的紧张。
甚至想到自己将来伺候乌蔓,估摸着也要伺候大公子,她就更觉得浑身冒汗。
初礼也是一样,他与公子冷清惯了,身边一下多了这么多姑娘,他也十分窘迫。
二人站得不远,视线对上后,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安,便互相点点头,又同步叹了一口气。
这么个突兀又怪异的婚事,真是让所有人都心神不宁。
但饶是再不对劲,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到了初十这一天。
这几日,魏家宗族那边的人不是没来闹过,就连戚家同郡主,也几次想要登门。
但都被魏洮准备婚事繁忙给堵了。
婚事在即,他不想横生事端,一切恩怨都等日后再一一清算。
魏老夫人见儿子态度坚决,甚至有能耐带回了圣旨,便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夜夜在房中把眼泪都哭干了,骂天骂地骂乌蔓,白日里还是强打精神着手准备婚礼事项。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婚事,她即便再不满意对象,也想尽力办得热闹。
流程规章全都从简,老夫人对外道是在清河那边的安分人家,与魏洮自小情意深厚的,如今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便将人接过来办事了。
这番说辞自然又是为魏家挣得不少好名声。
外头恭贺之声热烈,府内却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魏府人人皆知,那位乌蔓姑娘是二公子带回来的房中人,明明在魏恒的院子住了月余,如今却又趁着人不在,摇身一变成了大公子两情相悦的少年青梅。
他们都觉得荒唐,于是服侍得更加小心谨慎,人人自危。
只是因为那日,大公子将失踪的乌姑娘带回的那日,他趁着人在安睡,特地将府中所有下人召在一起。
素来温和有礼的探花郎魏沉吟,那日阴冷警告的神情,已成了他们往后夜夜难寐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