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努尔哈赤穿戴整齐坐在我身边。我连忙去望窗外的太阳,它已经远远挂在头顶——大概我又是起晚了。
他还端着药碗,似乎刚刚用完。
“格格好睡啊。”他打趣我,“还不快起吗?”
我连忙坐起来,这才发现我和他几乎贴在一起,距离近到不安全。看他愉悦的表情,这个人肯定是故意坐这的没跑了。我要躲,却被轻轻揽住了腰。
他的气息就痒痒地吹在我耳边:“快回去吧,再不走你要说不清了。”
我被他撩拨地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唤了琬拉进来。
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我避着努尔哈赤的伤口想要推开他:“贝勒爷这是去议事刚回?你的伤还好吗?”
果然,我的这个推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用,他也一动也未动:“不能让人看出来不是?整兵议事当然一样不能落。”他暧昧地笑着,“累坏了?怎么日上三竿也不醒?”
他话音未落琬拉就端着洗漱的东西进屋来,小姑娘被我们俩的状态吓得险些把盆扣在地上。
他果然是故意的。
我瞪了他一眼,努尔哈赤就放开了我。
我连忙往后挪了挪才转身下地穿鞋,没用侍女搭手自己飞快地洗好了脸,然后便坐在小凳子上等着琬拉梳头发。
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动作,从镜子里看她,她举着梳子站在我身后,看表情几乎快哭了。
“怎么了?”我不解。
琬拉委屈巴巴地望了一眼努尔哈赤坐着的方向,后者笑得格外开心:“给你们格格梳小姑娘的头发便好。”
我明白过来这个丫头又脑补了不得了的事情:“你瞎想什么呢?快点儿,来不及了。”
我收拾完跟努尔哈赤告别就匆匆去往孟古那,自然没功夫注意,在我回身的一瞬间,努尔哈赤那柔情脉脉的眼神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不可会意的黑暗深渊。
我回到姑姑身边,她果然已经备好了午饭,小皇太极也已经坐在她身边。他早就和额涅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虽然年纪太小还只会用勺子,但他已经学会扶着自己的碗边和大人一起吃东西了。
“回来了?”孟古什么也没有多问,“赶紧吃饭吧。”
我的确饿极了,昨天的饭都吃得潦草,这一顿我是真的没有少吃。姑姑见我吃得多倒也开心,不断地告诉我慢一点。
“褚英的婚事定了?”见我吃的差不多,她才问道。
“嗯,”我点头,“定下了常书大人的格格。”
“那个小姑娘的确乖巧可爱。”
“姑姑见过?”我奇道。
“你也见过,”她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皇太极周岁那天她就坐在褚英能看到的最显眼的地方。”
见我一脸惊讶还不说话,孟古一笑:“行了,让你留神这么多也是难为你。昨日去看的新府如何?”
“自然是最好的。”我答着,“园子很大,我们看了很久,中午都没有吃东西,给我饿坏了。听大福晋说,大阿哥的新府是舒尔哈齐贝勒帮着选的,看府里的样子舒尔哈齐贝勒是极用心了。”
“嗯,”她搁下筷子,“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贝勒爷会让你一起去吗?”
我只能继续装傻:“不是看我从小就和褚英玩得好吗?娶福晋这么要紧的事,也需要一个知道小女孩喜欢什么的人吧。”
我不接话,姑姑大约也不认为我一个小屁孩会从这就想到建州叶赫乌拉乱糟糟的纠葛,她只是爱怜地摸摸我的头:“你当真半分不难过?”
我郑重地点头:“当真。”
她笑了笑:“罢了,咱们不着急。会有更好的。”
我不是看不出孟古眼睛里的复杂,她一定看得出来我并没有爱上褚英,但是我想她大约和我一样无法揣测努尔哈赤到底为我一个外人的未来做了怎样的安排——那安排是凶是吉,她比我更加忧心——相比之下,“嫁给褚英”也许是我能得到的最最圆满的结局之一了。
我和姑姑说话间皇太极就来来回回看着我和他的额涅,小小一个白玉似的人一直安静乖巧地吃着饭,一句话都没有说。
努尔哈赤受伤的事自始至终不过十个人知道。时节是春天,是人体肌肉组织代谢旺盛、伤口易于愈合的季节,虽然创面有十厘米长,好在创口整齐组织缺损很少。所以和我估计的时间差不多,不出半月,他的伤便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我如常领着皇太极在院子里玩闹,努尔哈赤跟前的济兰泰姑姑来找我说他要我过去,再细问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