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闻言松开了我，我赶紧离开这个让我脑子发昏的怀抱，点亮了妆台上的蜡烛。

“为什么不愿意？”

“为什么？这话该东哥问贝勒爷吧。”我把烛台捧到炕沿放下，“玄德孔明，君臣之恩流芳百世；仲谋公瑾，亦师亦友念念不忘；就是曹孟德自己，也有为之三哭悲痛不已的郭奉孝。”

火光之下，我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嘴角的弧度都快藏不住了。

我努力收拾起语气里的不甘：“为什么是杨修呢？怎么能是杨修呢？”

他坐在那里朝我伸出手，我犹豫再三，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他似乎也想到我的不肯，没有犹豫地倾身向前把我捞过去，让我站在了他双股之间。

我一脸的不愿意可他却笑了：“甄姬二乔加起来也不如我的小东哥。”

……他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人家不接茬，那只能我让步了。

“我不会是甄姬。”我小声儿地嘟囔着，“曹氏被司马氏被窃国下场不幸。我也不想你做曹操。”

他轻轻一拉我就又坐在了他腿上。

“好，不做曹操。我自然不会让你做甄妃的。”他问道：“你不高兴？”

“大阿哥今天高兴吗？”我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我没见着他。”

“褚英和你一样是聪明的孩子，”努尔哈赤把我的头发都拢到背上，“他知道自己今天应该高兴。”

“你说得对，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起褚英的眼睛，想起他的那句“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难免觉得难过。

努尔哈赤听了我的话，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他一半的脸孔被烛光点亮，另一边则浸在墨色一样的暗夜里，我明明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居然还要被疑心太明白他的心思。我越想越恼，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别动。”他一手托着我的背，一手固定在我的腰间。

我知道自己没可能离开只好认命：“为什么不愿我做甄姬？为什么不愿我嫁给褚英？”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想听。”

“常书不错，帮舒尔哈齐做了不少实事，他对他放心，我也有意提拔他。常书的女儿年纪也合适。”

我点头：“的确合理。”

“还有就是，私心。”

我总觉得在他的语气里听出自嘲的意味，又不能确认他是不是骗着我玩的。

“贝勒爷这谎话……未免太假了。”

“这句不是谎话。谁说我不想娶你？”

我去看他的眼睛，没有情|欲或者征服，也没有喜欢或者厌恶，那里面居然一片清亮。

我忽视了自己突然乱掉的心跳：“你娶不起。”

他哈哈一笑：“就因为你想要一生一代一双人？”

他……怎么知道？

“和我说说，我的小东哥心里有了谁？”

“没有谁。”我的脸上一红，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恼了，“没有谁怎么就不能想想一生一世了？”

他缓缓拍着我的后背，仿佛是在哄一个孩子入睡：“这的确是令你这样情窦初开的孩子向往的事。但是，小东哥，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情。

“绝大多数男人都不会拒绝其他部落以示好为目的送上床的女人。我也不会。我不记得她们的名字，甚至她们长什么样子都很模糊。我不爱她们任何一个，合则乐，不合则散。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也是最有道理的道理。

“我感激褚英代善的母亲，敬重衮代的可信可依，心疼从小就从叶赫来我身边孟古，可怜被哈达贝勒送来求和的妹妹，也没少和那些莺莺燕燕逢场作戏。她们要家族部落安稳，我便给她们安稳。

“这世上大多数男子都是如此，稍微有些权力金钱者更是这样。

“而且，你忘了最重要的事，你是叶赫的格格。你想想你以后会嫁给什么人？‘一生一世’？你永远不可能得到。”

这些话听下来，我能感觉自己心里堆积的失望越来越多，但我又感激他可以把内心真实的想法都告诉我——我不是不明白，他说得一点没错。

“我不记得几时和贝勒爷提起过这些有的没的，是哪个有眼色的巴巴儿把这些话告诉您了呢？”

他点了点我的鼻尖：“嘴上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我当然要知道这府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么……”我欲言又止。

他点头：“那么，如你所想。”

对于努尔哈赤这样直白地承认了一切，我还真的懵了一瞬间。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我身边有他的眼线，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