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胆是一整块动物皮毛，外面的那一侧明目张胆绣着抽象的腾龙云纹，还沾着他的体温。他穿不过及膝的下摆，在我身上已经快要曳地了。

他没有拐弯抹角：“问吧。想问什么。”

“不是您留我说话的？”事到如今，我的确没什么想问他的。

我此刻真实的疑惑显然他也没有料到，他盯着我确认我真的没有说谎，才继续开口。“昨天护着你的脸进府门，是不想你太为难。”

“哼。”这是又要解释什么呢？我几乎冷笑出声儿，他给我的为难还少吗？

“夜里睡得还算安稳？”他望了眼孟古院子的南墙，“看来是没被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打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早上皇太极会那么早出来不止为什么褚英和他的约定，更因为他一夜没睡。”他又把我肩上的斗篷拢了拢，“孟格布禄留在我身边的奸人以为我真的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想杀了你泄愤。至于孟古……大约是他们想要让我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我愣了半天才理顺其中缘由，这一次次的救命之恩堆下去，我大约永远也别想还清。“那……那些人呢？”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想要永绝后患，自然是都杀了。”

他做的不算错，也不算特别过分，可我还是觉得压在我肩上的斗篷压得我难以呼吸：“我不冷。这个得还给你。”

“要变天了卿卿。”他俯下身虚虚抱了我一下，又吻在我的肩头，“你一定用得上。”

我正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感到无所适从，便被他托起下巴浅浅吻在了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的身体因为气极而发抖，抬手想推开他，没想到却被捉住了手臂，再次被深深吻住。

我死命地挣扎开，只看见他阴谋得逞的表情。

“别误会，”他顺势松开了我，还替我拢了一下斗篷的领口处，“如此光明正大地宠着你，便不会有不该想着你的人打你的主意。”

我站在他刻意演出来的深情里，进退不能。我的余光似乎看见有什么人来，但还等我想到应该从他身前离开这一步，努尔哈赤便挡了我在没人能看见的角落，紧接着我就又被他推着脖颈迎上他落下来的吻。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全部都被他占据，这一刻漫上来的羞耻居然逼出了我的眼泪来。我没有反抗，直到他停下来。

直到他停下来，我才能隔着自己眼前的水雾对他说。“比起这些，我希望你真的放过我。”

我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脸。

“努尔哈赤，你放过我吧。”

从院门到屋门的路我竟走了很久很久。我没办法在此刻去面对孟古，便直接走到了自己的小院。檀笙端着托盘从厨房的方向来，见我神色苍白，连忙把东西递给一起走的小姑娘，跑过来扶住了我。

她一直像个姐姐。我知道，从实际的年龄上，她比我小得多，但也许是身份的苦涩让她格外的成熟和冷静，在女真人和汉人复杂的关系里，她又可以八面玲珑。她身后没有复杂的依托，只有我。

所以我也可以放心地依赖她。

“檀笙。”我轻轻地呼唤她。

“我在，格格。”她护着我在身前，“……大阿哥和几位侧福晋这会儿都在你屋里，你要见吗？”

我刚才看见她拿着的一排茶杯就知道我的屋子里此时热闹非凡。

“谁在？”

她领着我在廊下站定：“孟古福晋自然在的，是为了把哈达氏侧福晋让进屋……衮代福晋不多时也来了，不知二人是不是约好的。大阿哥是送咱们皇太极回来，就一直没走。”

我扶着檀笙的手缓缓坐在了行廊边，刚刚得知自己死里逃生的惊心和越来越多的疑惑一起聚上来。

她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呢？哈达的福晋会不会是那个所谓的奸人？衮代对我难道真的不是除之而后快？还有，她和东哥格格的额涅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睡梦中，一墙之隔的昨夜那场拼杀又要死去几条原本无辜的性命？

我的嘴唇上仿佛还停着那个软软的触感，我打了个冷战把这些想法赶出脑子。

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卿卿，我不能。”

他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