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过白有点惊讶,雎小山僵了一瞬,苦笑:“看出来了?不会很明显吧?”
梁檐摇头:“没有,只是我在这插不上嘴又闲得慌,无意间发现的。”
“我没事,可能有点感冒,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何屿推门进来,语气打着商量:“虽然今天才认识有点唐突,你们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个局?下午我们说的那家博物馆的所有者也会来。”
“刚通知我对面还带了几位,可我这边团队都下现场去了,现在一个人过去多少有点….”
梁檐秒懂,站起来说:“我陪您去吧,雎学长有点不舒服,宋学长得送他回去。”
何屿扫他一眼,挑眉不语,只定定看向宋过白。
雎小山和宋过白交换了下眼神,雎小山点点头,宋过白叹了口气,说:“何总,小山确实不舒服,麻烦让他先回去,我——”
梁檐直直看向他。
“我和梁檐一起去,也当长长见识。”
何屿笑了:“好。毕竟建筑师不能只会画图做设计。”
“那样的人,早晚会饿死。”
饭店包间。
“今年房地产简直没得做!破楼盘连摇号报名都没满!没人炒还赚个屁啊!”
“嘘,城东那块地后来到底怎么说的?用地性质到底有谱了没?”
“哎,现在上面紧得要死,建设周期压得快没边儿了都!”
宋过白看着面前又一次被斟满的分酒壶,觉得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旋转。
他很少喝酒,尤其是今天这种白的。偶尔师门聚会大家会喝点,那也是啤酒;至于平安夜的那杯咖啡马天尼,就是一场醒着醉的新奇硬核体验。
银行的钱总,自然资源口的吴局,开发公司的李工…宋过白自诩记忆力不错,这会却感觉这些喋喋不休的中年人的脸、职务和名字怎么都对不顺溜。
倒是梁檐,居然在这能遇上家里的老熟人,听介绍好像叫王同之,不知是哪家房企的市场总监,这会梁檐被他王叔正拉着私聊着啥,虽然看表情不算什么愉悦的事情。
宋过白偷偷叹气。算了,还是别去打岔了。
右手边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姓张,是位国内外都有些名气的收藏家,也是何屿主持改造的个人博物馆的主人,老爷子面相十分和气,看宋过白浑身不自在,于是搭话道:“小宋…是吧?何屿刚和我说到你,说是U大严松茯的得意门生?不错不错。”
张老话不多,但作为本场的主宾,每每出口都能得到酒桌一众人的回应。
“这么厉害?小何,你看,后浪推前浪啊!”
“那可不,所以您可得对我多支持担待着。”何屿推杯换盏十分熟练。
“不过我听说啊,搞建筑设计的人都累得要死,我侄子在设计院,天天996地画图,媳妇都快闹离婚了。”
“关键啊关键,都这么苦了,还挣不到多少钱哈哈哈哈!”
“哎,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是搞艺术的,艺术怎么能被金钱这种东西衡量呢!”
“那是个屁的艺术啊,不就是画画卧室放哪厕所放哪的图吗?”
“行行行你对!来咱哥俩再碰一杯!”
“那个谁…宋同学!别生分啊喝喝喝!”
宋过白忍着摔门走人的冲动,艰难皱出一个笑容,刚要抬起酒盅,突然被一只手轻轻按下。
梁檐不动声色坐到了他左边,此时正对着来人言笑晏晏:“钱总,宋师兄的优秀我比不上,您不介意的话,让我这个小师弟蹭他的名头,斗胆敬您一杯?”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提起宋过白剩下的小半壶直接一饮而尽。
那钱总也是个豪爽的,在他心里小宋小梁无所谓,能炒热气氛让饭后项目谈得顺利就行,当即也回了一杯:“可以可以,小兄弟有点厉害!”,桌上顺势开始了新一轮敬酒。
何屿敬完一杯,目光隔着桌子飘过来,梁檐刚好侧身去敬下一位,状似不经意挡住他的视线。
手机突然来电震动,宋过白掏出一看,“梁檐”两个字在屏幕上跳跃。
一抬头,来电本人正在3米外谈笑风生。宋过白弯弯眼角,假装接通电话推开包间门出去。
门轻轻碰上,关住背后的一屋酒气和混沌。
梁檐是怎么在那种场合也能进退自如的....
好晕,好想吐。卫生间,卫生间....
抱着水池干呕了好一会,又恶狠狠洗把冷水脸,等宋过白磨磨蹭蹭再度回到包间时,饭局已经接近尾声,桌上正在分倒最后一瓶白酒。
——面前的白酒壶,又不知被哪个傻叉倒满了。
“咳咳,今天,非常感谢各位赏脸光临。”今晚坐庄的大领导站起来,手里提着酒壶,“诸位对我的情谊都记在心里,难以言表,一切尽在最后一壶,所有人,不喝完不准走。”
一桌子人起立举起酒。
宋过白跟着站起来,脚下踩棉花般虚浮,头顶却跟五雷轰顶似的:他现在的状态,这一壶要是一口气下去,下一秒绝对得当着所有人面吐出来。
宋过白求救似的看向隔着几个人的梁檐,梁檐也看了过来,只意味深长地朝他慢慢眨了眨眼,随即把自己壶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看来,没人会帮他了。
咬咬牙心一横,他抄起酒壶把透明的液体往嘴里灌,脑子里飞快计算着一会吐出来后最合理最得体的解释。
……
嗯?奇怪?
舌尖没有乙醇酸涩的气味,喉头没有酒精灼热的刺痛。
不如说,喝进口的东西在清凉中甚至有一丝甘甜。
这哪里是什么酒。
分明是满满一壶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