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过白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宋清难得红润带有生气的脸。
“.....你怎么来了?”
“我应该电话里说过,年后找时间来看你。”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宋清喘匀气,扶着行李箱站直,说:“我去宿舍找你,学校说最近在整修,然后把你登记的临时住址给我了。”
宋过白看着宋清,毫无动作、面无表情。
“你...这个地方是你租的?学校假期不留人,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宋清扶着行李箱站直腰杆,不由自主加重了语气,“为什么不回家?”
“我在电话里说过了,要忙工作室的事情。”宋过白侧身从门口衣架扯下外套,边穿边说,“还得补之前休学落下的课。”
他把手机和钥匙放进外套口袋,上前握住宋清的行李箱把手,说:“既然来了,那一起去吃个饭吧。”
宋清愣了几秒,缓缓震惊道:“你不是暂时住这里吗?…都不让妈进去?”
宋过白低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周尹东透露过,梁檐不喜欢外人进自己的领域,他为什么愿意借自己住暂且不论,但背着他私下让宋清进去肯定不合适。
宋清从安静中下意识嗅出点不对劲,踮起脚越过宋过白的肩往屋里张望。
整个房子不大,但因为黑白灰的极简风反而显得空旷,客厅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些书,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的绿植。卧室只有一间,房门大敞着,里面一片死寂,没有其他人在。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宋清稍稍放下狐疑。
但就这么把目光从屋里收回的最后一瞬,宋清的视线扫过门口的鞋架——最底层有一双明显比宋过白鞋码更大的马丁靴,旁边还搁着一双不算新的拖鞋。
宋清神经质般猛然跳起,拧住宋过白的胳膊质问道:“过白!你是和谁住在一起?我看这里只有一个卧室?!”
“……”
“宋过白你说话,是不是男生!你们还睡一张床?对方是谁?!”
宋过白垂眸不语,双脚死死钉在门口,不让宋清往里闯。
“他不在,正因为他春节回家了,我刚好过来借住这几天。”
宋清不依不饶,手下发了狠劲想推开宋过白,语气愈发尖锐:“什么人这么好心会把房子往外借?他人不在,一屋子东西就这么放心你,嗯?”
“你住在这,给他钱了吗?“
“如果不要钱,你想过没有,人家这么做到底图你什么?!”
“干嘛不说话?是不是都被妈说中了??”
破碎扭曲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句句炸开,夹杂混响顺着楼梯一路滚向楼下。幸好单元里大部分住户还没节后返程,没有好事的人爬上来看热闹。
宋过白转身想把房门从外面关上,宋清眼疾手快插进一只脚,压根不在乎细高跟能不能扛得住。
“过白,你答应过我不会…的。你忘了吗?”宋清的情绪越来越收不住。
“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宋过白停住了关门的手,长叹一口气。以他对宋清的了解,他现在无论解释什么,宋清都听不进分毫。
宋清的丈夫走得很早,在宋过白牙牙学语的时候,宋清便不得不一个人肩负起全家的重担。
这么多年,宋清被生活催赶着从单身妈妈蜕变为职场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她的经历让她坚信,只有强大到没有破绽的人,才能掌控人生获得所求。
她亲身验证了这条路的成功,自然一直把这个理念往宋过白身上灌输。
所以当她发现宋过白喜欢男生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的孩子,一个异类,将亲自尝到比自己作为女性所受到的,更甚于十倍的歧视和艰难。
宋过白能够理解宋清的出发点,也懒得触及二人间的这块逆鳞,但眼下宋清的误会显然不是母子简简单单促膝谈心就能说得清。
没有任何效用的所谓访谈,无休无止的量表问卷,被全面监控的社交和人际,,以及和母亲之间家常便饭的对峙….这些在他曾经休学的大半年时光里,实在太过平常也太过折磨。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允许宋清逮住机会,让自己再过哪怕一天那种生活。
一刻钟后,宋清在楼道里漫长的歇斯底里终于走到尾声,她脱力地靠在墙上,不顾那些脏兮兮的小广告会蹭坏精致的发型,眼角通红,语气逐渐哀戚:“你老实说,是不是这人勾引你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
“......”真要说起来,你儿子我可能也没那么无辜纯良。
“你要是受欺负了,就和妈讲,如果有把柄落别人手上咱不怕啊。你相信我,只要你和妈讲,我一定能帮你处理好…”
“我没欺负他。”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在狭窄的楼道激出混响,震得两人俱是一愣。
半晌过后,理智回笼,宋过白不顾宋清青白的脸色,僵着脖子缓缓扭头看向客厅。
这声音来源...难道是客厅那个好死不死的摄像头?
“阿姨好,初次见面,我叫梁檐。”
一个人影闪现在楼梯拐角。
“我就是你口中,勾引学长意图不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