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门铃似乎只是为了通知屋内主人对方要进来的事实。几秒后,钥匙转动,一个金亮亮的身影从门外扑进。
“谷哥谷哥谷哥——”
下一刻,“扑通”一声,伴着“哎哟”的痛呼。
谷向颉:“……”
这个月第一次。六月一日,月首开门红,看来本月有望打破上个月连摔七天的记录。
谷向颉操纵轮椅滑过去,对方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头金灿灿的卷毛冲他笑道:“没事没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蛋糕放门口了!”
谷向颉:“……”
面前的小哥据说是个混血儿,长了头纯正的金毛卷和一张堪比3D建模的精美娃娃脸,整个人白得像反光板,常年用颜值霸凌别人而不自知——而且是个教科书级别的笨蛋。
他叫杜飞扬,是谷向颉从小到大的朋友,也是当年因站在马路中央发呆而被谷向颉救了的那个孩子。
杜飞扬把一大堆袋子运进屋内,左右环顾一圈,忽然一眯眼睛,看向谷向颉:“谷哥,你不会在阳台睡午觉刚醒吧?”
在很多事情上,杜飞扬非常细心,比如现在。
他皱皱好看的眉毛,指向阳台放着的一本摊开的书:“那本书以前不在那里——中午我离开之前不在。而且除了阳台,家里的其他东西又没什么变化。”
谷向颉:“……”真的很细心。
“谷哥,你竟然敢在风口吹着睡觉,窗户都没关严!”
谷向颉神态自若:“没有,那本书之前就在。”
杜飞扬质疑:“真的?”
谷向颉点头:“当然。”
“哦。”金发青年挠挠头,“那我应该记错了。”
也是真的好骗。
杜飞扬算谷向颉家的半个常驻人员,虽然没搬进来住,但他自告奋勇要照顾谷向颉的生活起居,每天跑上跑下的次数比工作繁忙的谷父谷母还多。这孩子笨手笨脚的,脑子也不算灵光,对待谷向颉的事情却耐心十足。为了顺便方便谷向颉偶尔上学下学,还拼尽全力跳了一级和谷向颉同班,可谓诚心至意感天动地。
现在谷向颉考进了父母就职的大学,杜飞扬也踩着最低分数线有惊无险地得到了继续和谷向颉一起上学的机会。
杜飞扬把几大袋食材拖进厨房,往谷向颉手里塞了杯温奶茶便忙活开了。谷向颉转着轮椅跟进去观摹,手里还拎着那本在阳台上读的书。
杜飞扬熟稔地切着菜,扭头问他:“什么书?”
谷向颉把书皮露出来:“加缪的《局外人》。”
“哦哦。”金发晃动,“看懂了吗?”
他摇头:“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局外人》是一部特立独行的现代小说,文学界给予它很高的评价。谷向颉认真阅读了文本及赏析,确信自己理解了这本书。但这种理解像是做高考语文阅读题一样浅薄死板,远远达不到体味文字呼吸节奏的程度。
杜飞扬说:“我也看过的,可我太笨,看不明白。”
“怎么会。”谷向颉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很聪明的。”
“唔......真的吗?!”杜飞扬很好哄,一下就欢欣雀悦起来,金灿灿的羽睫盖住弯弯的眼,“头一次有人夸我聪明——哎呀!”
杜飞扬把手指切出血了。
谷向颉:“……”
这一顿饭可谓一波三折。因为今天是杜飞扬的生日,他执意要隆重地庆祝自己的成年,做了一大桌子菜。
“上回去寺庙,那老秃头非说我活不过十八岁,这个仇我记到今天!”杜飞扬一边端盘子一边说。
说起这事儿谷向颉就想笑。去年杜飞扬推着他跑到离家最近的寺庙祈福。抽签的时候谷向颉抽出一个大吉,杜飞扬抽出个大凶。待二人去解签时,老和尚一看见他们就大惊失色。说什么“已死亡人何故残存人世”,把杜飞扬气坏了。之后老和尚补救说,虽然杜飞扬现在还活着,但看面相定活不过十八岁。要不是谷向颉佯装自己突然头疼,杜飞扬当时就和老和尚打起来了。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金发少年拆开蛋糕盒上的红色彩带,轻轻道。
“嗯,毕竟是成年礼。”谷向颉说,“可惜爸妈今天都在外面开会,不在学校里,不然咱们正好一起庆祝你的生日。”
不知道为什么,杜飞扬非要在这个下午就过完这个生日,明明晚上谷向颉的父母都能回来。他们都是大学老师,谷向颉就和他们住在家属区里。
“必须是今天下午,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杜飞扬抬眼,无机质的灰色眼眸闪过期冀的光,“而且,这是人生的新篇章。”
谷向颉一直很喜欢杜飞扬的眼睛,就像被浅浅雾色笼罩的森林,温柔且梦幻。看着这样的眼睛,谷向颉不会拒绝金发少年的任何请求。
蜡烛点起来,杜飞扬紧张地盯着手表——他要等他出生的那一秒吹蜡烛。
杜飞扬出生于六月一日下午六点整。
五十七。
屋里很安静,谷向颉注视着杜飞扬雕塑镌刻的精致面容,不忍心打扰这份恬静。
五十八。
杜飞扬深呼吸。
五十九。
谷向颉凝视着烛光。
六十。
烛影摇晃。
【叮咚--检测到条件完备,合约正式生效。】
【现在,开始执行。】
【祝您创造出一个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