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二十七天,早着呢。”他抢回结婚证揣回兜里:“怎么,怕活不到上位那天?”
“托您的福,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容皓毫不客气地反击,“不过捐献者术前需要静养,闲杂人等……”
“抽400cc?”方北没空理会容皓的嘴炮,直直盯着针尖刺入简云青色的静脉,手指不动声色地抠紧采血台边缘。
“北哥连献血常识都没有?”容皓忽然倾身挡住方北视线,“外周血干细胞采集要持续四小时,今天只是先验血。”
方北扯过凳子坐下,单肘撑在桌上侧开角度,面无表情地回复:“有给我科普的工夫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凝血功能。别移植当天血溅手术台。”
暗红血液顺着导管流入试管,容皓看到方北袖口的纹身,挑了挑眉:“北哥的新纹身挺别致啊,这是什么,死蛇?枯树枝?墨水点子?”
方北正要回嘴,忽然“啪”地一声,简云把一包碘伏棉签扔到方北面前,“发炎了,自己涂。”
方北下意识低头,这才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青灰云纹已经红肿,后知后觉地刺痛着。他用两指夹起碘伏棉签凌空抛了个旋儿,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手腕,一边还不忘嘚瑟着看容皓一眼。
容皓脸色铁青,突然抽出病历本里的配型报告:“北哥,你说巧不巧——”他指尖敲着血型栏的“AB”标识,“我和简云都是Rh阴性。”
“巧了,我是O型血。”方北扯过医疗废物桶当烟灰缸,把棉签弹进去,“万能供体,随时能给简云兜底——倒是你,这辈子献血证都拿不到吧?”
护士正给简云绑止血带,闻言突然插话:“O型血不是万能供体,RH阴性才能……”
护士话说一半,忽然对上方北的视线,立刻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方北抓起止血贴拍在简云手背:“管好你的小病秧子。”他从探病果篮里掏出一个苹果开始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骨髓库那边的初步配型结果是什么?”
护士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惧怕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连忙翻开档案夹,“简先生与容先生HLA点位全相合。”
空气突然凝固。方北的指节在刀柄上压出白痕:“全相合?”
容皓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惊不惊喜?你留不住的人,最后还得用我的命来拴住。”
方北动作一顿,继续默不作声地削苹果,只是动作愈发用力,几乎要把果肉都削下来。
简云看着方北手里的苹果只有先前一半大小,终于忍不住对容皓说:“你先回病房休息,我去拿药。”说着拿起处方笺走出采血室。
“把果篮拎回病房。”方北赶紧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塞给容皓,三两步跟上简云,在走廊拐角拽住简云手腕:“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你们该去验DNA。”
简云没有接话,甩开方北的手兀自往前走着。走廊的消毒灯在瓷砖上投下青白冷光,简云的影子被拉长在墙角。
方北抄着口袋跟在简云身后半步:“动员剂每天几点打?”
“早八晚五。”简云按了下电梯按钮,不锈钢门映出方北扯领口的焦躁模样。
方北摸出手机划了两下,屏幕上是《骨髓捐献者注意事项》的PDF:“这上面说打完针要补钙。”他指尖戳着“肌肉酸痛”的副作用栏,“到时候我给你送饭。”
“不用。”电梯门叮响着打开,简云靠着轿厢揉太阳穴,“医院配了营养剂。”
方北突然从大衣内袋掏出个迷你保温杯:“红枣枸杞茶。”杯盖拧开时热气腾起,“这几天别喝咖啡和浓茶。”
药房窗口排着长队,方北把简云按在等候区的塑料椅上,自己挤进人群。玻璃柜台后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进口的镇痛贴有没有?要透气性好的。”
药剂师推出一盒淡绿色贴剂时,方北正用手机扫描说明书二维码。付款码对准机器的瞬间,他忽然又折返回来:“这药跟阿普唑仑冲突吗?他睡眠浅,偶尔吃安眠药。”
简云抬头时,正撞见方北把镇痛贴塞进贴身口袋。那人转身时扯到发炎的纹身,疼得抽气还要装没事:“愣着干嘛?去注射室啊。”
简云其他的检查结果都已经通过标准,最后的血液检查也会很快出结果。如果最终确认骨髓配型成功,简云需要尽快开始注射动员剂。对于容皓来说,捐献流程早一分钟启动,死亡风险就会少一分。
简云默不作声地跟在方北身后来到注射室门口等待。半小时后加急化验结果出来——毫不意外,的确是完全匹配。
护士配药时,方北盯着她兑生理盐水的动作,忽然从裤兜摸出块巧克力:“先吃点,省得低血糖。”金箔纸剥开一半又顿住,“等等,甜食影响血象吗?”
简云接过巧克力时,指尖蹭过方北手腕内侧的纹身。他下意识抬头,却看到方北眉头都没皱一下。注射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方北的手掌条件反射般垫在他颈后,如同少年时代替他挡开篮球场飞来的矿泉水瓶。
“疼就说。”方北拧开保温杯递过去,“刚问过医生,热敷能缓解骨痛。”他从口袋里抽出叠成方块的羊绒围巾,“打完针别吹风,你粒细胞数值经不起感冒。”
简云咽下温热的茶汤,瞥见方北手机亮起的屏幕。他的屏保不知何时从纯黑的夜海换成了的夜色中的101大楼。云纹刺青此刻正在方北红肿的手腕上灼烧,比注射剂的刺痛更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