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川阳灿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带着那一直明朗的理想,带着为家人找到新办法的目的,再一次握住了那把剑。
这把剑依然在哭泣,却不是在为世界,而是为自己。
它告诉九川阳灿,自己好饿,它已经许久没有吃到纯粹的能量。
它说九川阳灿变强了,是最美味的食物,是比世界还要诱人的存在。
它说圣堂的虚伪,说九川阳灿的天真,说世界的真相。
它说世界早该毁灭,说人类才是多余的物种,说他们浪费了世界的寿命。
它说——九川月咏不是人类,不是魔种,不是任何一种存在,是不该存在的怪物。
九川阳灿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他想要放开手,想要拿起自己的那把剑。
但他太过渺小,在这样的魔种面前,在整个世界面前,就算是人类的顶端,他也依然是最弱小的那个。
作为哪怕是现在也是圣堂培养出最出众的人才,九川阳灿就算没有超能力,在这把剑眼中也依然是无比诱人的食物。
这一次,这把剑告诉自己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九川阳灿甚至没能很好的接受其中的信息。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第一次告诉他世界的剑,会在这一次露出爪牙要吞噬他。
又或者是,他从一开始就被蒙蔽了,那个所谓看到的世界,也不过是自己所想要看到的。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他不想死,但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九川阳灿并不惧怕死亡,但他害怕那个孤独的孩子再次变成一个人。
他怕自己养大的家人又变成初见时木然死寂的模样,他舍不得世界,舍不得理想,舍不得九川月咏。
至少,要再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没有意义的死去。
他为无数人给出新的选择,而现在,他也能为自己做出别的选择。
他知道九川月咏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超能力的痕迹,他完全可以回到九川月咏的身边,他们一起解决。
但……九川阳灿没有把握不会伤到九川月咏,而在他面前的是所有魔种的起源。
所以他没有动用那个痕迹,只是让自己一直使用着的那把剑,狠狠穿透自己的心脏。
与此同时,他再一次握紧手中的“圣剑”,他只是一个凡人,但他有着比谁都璀璨的理想。
为此,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能在此刻超越所谓的神明。
那把剑带着最初的魔种嵌入他的心脏,九川阳灿终于支撑不住,一下跪倒在地。
命运总是捉弄人,在他这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用自己身上痕迹跳跃过来的九川月咏。
他也看到了九川月咏眼中的难以置信,惶恐,生气……绝望。
九川阳灿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说话,甚至只能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着九川月咏。
啊,在这最后一刻,见到自己的家人,这是辛运还是不幸。
如果死后,能与天空融为一体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公平的注视着所有人,不公平的偏爱九川月咏。
他只是看着,他只能看着,那双温柔的灿金双眸,只是注视着九川月咏,最后彻底黯淡。
九川阳灿是个失败的理想者,但他依然是辛运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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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双眼睛彻底失去光彩时,九川月咏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而现实,只会比噩梦更加恐怖真实。
出乎意料的是,九川月咏似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或者说,从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只是平静地走进那具尸体,平静地认真端详九川阳灿最后的模样,平静地在脑子思考是什么导致这样的结局。
最后,他伸出手握住那把穿透九川阳灿心脏的剑,这把与印象中似乎有些不同的剑。
在握住的那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火焰烧掉了一切罪恶,只是这时,他似乎做不到独善其身。
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最开始就是失败错误的,没有摆脱变成怪物的二哥,也失去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那吞噬掉九川阳灿的魔种此刻又向九川月咏伸出手,而它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不,它触碰到的太多了,那能够将整个世界淹没的绝望和孤寂在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身上展露出来。
身边传来嘈杂的各种声音,似乎是圣堂的人发现事情出乎了他们的掌握。
而九川月咏也看到了九川阳灿才看到的一切,他当然能看到,因为这恐怖的魔种,对他好像没有任何办法。
九川月咏始终握着那把剑,他缓慢又没有丝毫动摇地把那把剑抽出来,失去支撑的九川阳灿倒在了地上,心口仍在源源不断流出鲜血。
或许是身边的这群人实在是太吵了,九川月咏终于抬起头,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只是一片死寂般的漠然。
他歪歪头,用没拿剑的手捂住一只耳朵,张嘴喃喃道:“这家伙觉很浅的,会吵醒他的。”
九川月咏提着沾满鲜血的剑,站在一具尸体面前,轻缓的说出这句好像是给自己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