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银丝炭在鎏金的火炉中烧得正旺,偶尔迸出几点火星,顾言蹊倚在狐裘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温润的羊脂玉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暖光。
"大人,"凌云掀开帘子从马车外进来,压低声音,呼出白气,"根据漕运案的线索,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个人———齐晃。"
"齐晃?"顾言蹊眉头微蹙,细长的手指在玉佩上顿住,将脑子里的人搜刮了一遍也没用想起这个人是谁,“他是谁?”
凌云向前倾身,炭火将他半边脸映得通红:"据说和先千丝阁主有关系。"
顾言蹊眼神骤然一凝。火炉里的炭块突然"啪"地爆裂,溅起的火星险些落在他的锦袍上。他缓缓张口,声音却比窗外的风雪更冷:"再去探探此事,不要惊动千丝阁的人。"
"是。"凌云低头时,瞥见顾言蹊腰间玉佩的穗子不知何时被攥得发皱。
车轮碾过路边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顾言蹊掀开窗帘一角,寒风夹着雪粒趁机钻入,在他的睫毛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
"白珩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凌云朝着手掌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户部的暗线说白大人最近调了一些户部的卷宗。"
"哦?"顾言蹊眉梢微挑,炭火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投下跳动的光影,"刑部侍郎看户部的卷宗……."他忽然轻笑一声,"有意思。"说完顾言蹊的手指蓦然收紧,玉佩上的梅鹊纹深深印入掌心。
火炉里的炭火突然暗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寒意压制。他眯起眼睛,眸光如刀锋般锐利:"去让暗线盯紧了,看看都少了哪些时间的卷宗。"
马车突然一顿,凌云险些撞上车壁。窗外传来马夫的禀报:"大人,到了。"
顾言蹊却没有立即起身。他凝视着炉中明明灭灭的火光,忽然伸手拨了拨炭块。飞溅的火星中,他看见十二年前那场大火的幻影。
车帘掀起时,风雪呼啸而入。顾言蹊踏出的黑靴踩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印记,转瞬又被风雪掩埋,顾言蹊撑着伞,不知不觉走到竹苑门前,他抬头看了看匾额失笑,准备抬步离开,竹苑的门打开了。
谢蕴十分意外的看着顾言蹊,“顾言蹊?"雪花从他的袖间簌簌飘落,"怎么站在门前不进去坐坐?"
他握拳轻咳,喉结滚动:"路过而已。"目光却落在她手中的玉瓶上。“咳,你这是做什么?”顾言蹊看向谢蕴手中的小瓶子。
"收集些新雪化水泡茶。"谢蕴晃了晃瓶中积雪,晶莹的雪粒映着光轻撞在瓶壁上。“初雪水最是清冽,泡出来的茶别有风味,改天请你尝尝。”
顾言蹊微微颔首,撑着伞转身,脚步有些微快:"告辞。"
"你真不进去坐坐?"谢蕴的声音混着雪落声传来。回答她的只有渐远的脚步声,以及雪地上留下的那一串脚印。
谢蕴见人走远了俯身在梅树下继续收集新雪。素白指尖掠过枝头,将最纯净的雪粒拨入青玉瓶中。
室内暖洋洋的,地龙被烧的火热。谢蕴白皙的指尖拈着靛蓝色的香囊,凑近鼻尖轻嗅,顾言蹊身上的檀木气息还萦绕在锦缎上,清冽而沉静。
谢蕴将香囊置于白玉盘中,银刀划开丝线,把香囊中的材料尽数倒出来,药材、香料簌簌落下。
"丁香、甘松、薄荷……"她指尖轻点着香囊中的材料,一个一个的辨认。拨弄材料的指尖忽然一顿,拈起一粒琥珀色的结晶细看:"龙涎香?"唇角忽而扬起,"这是要考我?"
她轻哼一声,喃喃自语:“想试我?那便让你瞧瞧,本阁主的本事。”
谢蕴踏着薄雪,寻到了顾府的管家,眼里堆满了笑意:“王伯,府里可有类似于这样的布料?”说着将手中的空香囊递给他。
管家一眼认出了这个香囊的主人,有些诧异,“这怎么会在你这?”
谢蕴故作神秘,眨了眨眼:“顾大人与我打了个赌。”
王伯好像懂了点什么,只是一味的点头,“有当然有,我现在就带你去库房,你自个去挑选一下。”
顾府的库房宽敞明亮,红木架上陈列着各式珍品。王伯介绍道:“这里都是些陛下赏赐的,还有大人同僚相赠的,大人很少添置东西,别人送来的东西都被存放到这里了。”
谢蕴环视了下四周,这里有御赐的锦缎、玉器、稀罕的香料……谢蕴目光流转,最终目光定在一匹青绿色的绸缎上。“就要这个吧。”说着指尖轻抚锦缎,触感细腻如流水。
王伯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前段时间陛下赏赐的云锦,银线暗纹,日光下如雪映流光。”
谢蕴将锦缎对向窗外的光线,银线织就的花纹若隐若现,清冷而矜贵。与外面的景色相得益彰。
她满意地弯起唇角———这香囊,她不仅要复原,还要做得比原来的更好。
谢蕴拿着布料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看着新拿的布料和桌子上散落的药材香料,谢蕴犯了愁:若是自己出去采买还不一定能买到自己心仪的,若是让隐卫回千丝阁拿就过于大材小用,若是有人能……
翌日顾言蹊退朝回来便看见谢蕴站在门房,“顾言蹊我能不能找个人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