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老师，不信搜他课桌。”

女老师已经从讲台上下来，径直走在王贺东的课桌前，朝里翻了翻，又翻了翻书包，一个小型玩具车哗啦掉出来。

“瞧，就是这个，这个就是白守堂的，我们都知道。”其它几个学生义愤填膺的替白守堂道。

女老师白了眼王贺东，将玩具车还给了白守堂，白守堂得意的朝角落的王贺东伸了伸舌头。

“今天放学王贺东留校，等你家长来接你。”

王贺东气得咬牙切齿的瞪着白守堂。

下午放学王贺东一脚踢一脚的站在办公室外，踮起脚朝窗户里头看爷爷和老师的对话，爷爷不时的哈腰点头，王贺东心里满是委屈，五味杂陈。从学校门口出来爷孙两一个走前面，一个相跟着走后边儿，一言不发。

“爷，我没偷他的东西，从小我妈就告诉过我们不准拿别人的东西，我真的没偷。”

“嗯，爷相信你，我准备给你换一所学校。”

“不用了，爷，我要用成绩打败他们。”

爷爷拍了拍王贺东的后脑勺。

这天回来，进门多了两个生面孔，一个大肚子女人殷勤的朝他笑了笑。

“来，东儿，叫叔叔，阿姨。”奶奶招手叫唤他。

王贺东小声叫了声，麻利的拿起笤帚扫屋子，奶奶和阿姨进了厨房，一人择菜一人起火烧饭，叔叔和爷爷则在客厅里下象棋，王贺东干完了家务便躲在阳台一隅翻起小人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他自己的房间被新的行李堆满了。

夜里，他只能在阳台的单人床上沉沉的睡下去，房间里叽叽咕咕的声音还是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第一次体会城市里的夜，总能听见一墙之隔的邻居摔锅砸碗的吵闹声，那是市井里最平凡的生活，最幸福的热闹，人人都在惶惑中勉为其难的生存着，王贺东也不例外，但他仍旧听见了关于他去留的问题。

“这个小杂种在这里，老家伙肯定不可能把机会给我们，但我们好歹是沾亲带故的，既然都开了这个口子，老家伙肯定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且他享受着国家这么好的待遇，眼瞅着我这里就要生了，未必还能把好处给一个外人去，老两口心里有盘算的，不至于这么糊涂，他们终生不育，老了总要仰仗我们这些小辈养老送终的。”

王贺东在卫生间里把水龙头打开，滴滴答答的水柱子直流而下，房间里的嘀咕声才戛然而止，他靠近爷爷奶奶的房间，只听见里头窸窸窣窣，轻微的哀叹声，门脚下一条黄色的一字光线漏了出来，他蹑手蹑脚的趴在门口，只道说些什么。

奶奶长叹了口气道：“你今儿倒是明白了吧！老二故意的把这两口人放在这里，都指望着你的那点养老金和国家补贴。”

老头子趿拉着步子站在屋子中央不搭腔道：“今儿东儿偷了别人的东西，被老师批评了。”

“看这孩子的脾性，拗是拗了点，但是绝不是那偷盗忘恩负义的孩子，我问你正经话呢！”

“实话就是沾亲带故的，你也不好拒绝啊，往后养老送终的问题的确是不能指望一个外人。东儿品行很好，我肯定是要供他读书的，他那天说要去当兵，只要我不死，我一定圆了他的梦，让他去当兵。”

奶奶坐在床沿边上纳鞋底子，用针头在花白的头发上挠了挠痒。爷爷拿起写字柜上一瓶白色的药丸，倒了四颗放在嶙峋的左手上，往嘴里一扔，抄起玻璃茶杯将药丸一仰脖送了进去。

“老咯，不中用咯！”

王贺东听到这里，便蹑手蹑脚的回了阳台的单人床，一宿无眠，翻来转去，中间还听见客厅里摸索的步子亦步亦趋，渐渐的在混沌的下半夜中迷迷糊糊沉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