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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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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听见东边一声尖叫,纷纷跑将来,只道蒲小梅直挺挺倒在浴室门口,众人一瞬间杂沓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喊声、电话声,忙乱中妇女主任镇定指挥边打急救电话边派人找王贺东,龚怀香心虚趁乱拖着一条伤腿瞅准时机落荒而逃,秦四娘一张老脸抢步夺走龚怀香的去路,厉声喝叱道:“不说清楚你就想走?主任,直接送去派出所吧,我这后边儿一块头皮找谁算?”

主任递了个眼色给秦四娘,故意训斥道:“眼下不看看是什么情况,先把小梅送去医院,我已经报警了,该讲清楚的要讲清楚,龚大娘你就别走了,得一块儿把这件事讲清楚了,而且你们现在这样得去卫生院处理。”

一辆120的白色救护车一路响着“叮咚叮咚”驶出羊肠村道,留下一脸茫然和唏嘘的妇孺老太驻足怅惘。王贺东心急如焚的等在镇口去往县城的口子,拦截一路疾驰的白色救护车,上了车看见蒲小梅苍白的脸孔,双目紧闭,直挺挺的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氧气罩只剩下微弱的呼吸,护士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将蒲小梅的衣袖往上撸,护士熟练的替她量了量血压,一路颠簸微颤着终于到达县人民医院,直接进了急救通道,几个白衣白裤白大褂的医生在急诊大楼的办公室内忙摇头,争论不休。

一个微胖医生道:“得直接转院去省城,我们现在不能盲目手术,谁也没有这个技术。”

“可是现在去省城最快也要6小时起步,会错过最佳做手术的时间。”

“我赞成转院,不能再商量了。”

王贺东马不停蹄的赶紧联系人,终于在6个小时之内来到了省人民医院,他蹲坐在人满为患的医院,全是哀嚎和苍白面色的病人。被白色药水填充进去的千疮百孔的身体,他突然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中,一个带白色护士帽的女护士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将病危通知书直直的递在他手上,老泪纵横的他抉择两难。

“这个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50,不做只能用药物续命,做了也不一定能活,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救不活,你把这个签了医生才能准备手术。”

护士见他犹豫不决只得折转身进手术间,丢下一句:“我五分钟再过来收,赶紧商量一个方案。”

王贺东紧皱眉头,拿着病危通知书的一双手抖筛样,王阳早凑上来,眼含泪花的夺过病危通知书。

“爸,怎么办?不能签,我不要她死。”

“不签也活不了,签,必须得签,签了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他斩钉截铁,但并未从王阳手中抢过病危通知书,只是木然的待在原地,父女两在巨大的内疚和煎熬中几近崩溃。

王玄东裤腰上拴着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怎么样啊?”

“医院让签病危通知书,我没法儿签。”

王玄强在那头也陷入沉思,文三妹抢过手机对着这头道:“东哥,你不能再犹豫了,给小梅一次机会,给你自己一次机会,签了,我相信她不想下半生一直躺在病床上过。”

文三妹心急如焚的挂断电话赶忙给春花拨了通电话。

王春花正在火速赶往省人民医院,她堵在西二环的环线上,车水马龙把横架过来的桥填满了,大城市里的街巷内全是清一色的小轿车,猩红的尾灯让王春花不时谩骂,她在等通行的间隙,按下车窗,点燃一根烟吮吸起来,一口雾霾蓝的烟长长的吐出去,仿佛这样能减少她心里的焦虑,急躁让她失去了平时作为一个老师时的慈眉善目,她风尘仆仆的赶来手术门口,王阳反身直扑在她怀里,她却一句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她通过教授的人脉找到了省人民医院最权威的心脏医生来动手术,只是嫂子的情况非常特殊,在医生脱口而出只有百分之50生的希望时,王春花哑口无言,只能呆呆的听着医生用专业术语替她解释手术的难度和病情的严重程度,有遗传病史再加上基础病,血压高到根本无法开展手术,包括她的孩子也有可能遗传这个病,前几十年不一定能察觉出来,挂断电话后她从学校教师公寓的小小楼梯间走出来,腋下夹了一本《核工程检测技术》,从回母校任教、父亲去世、第二年张教授也在病痛的折磨下选择自行了当,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染上了很大的烟瘾,那一缕青烟透过她的肺能瞬间感觉到无比轻松畅快,她仰天长舒了一口气,陷入沉思,沿着水泥拱桥拐进校勤工俭学办的女厕所,走近窗沿边又点燃一根烟,边抽边望向灰白天际上几只翩然飞翔的鸟,叹道:人生一世,到底意义是什么,生命的终点是永恒吗?那人的七情六欲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有痛感才能让人记忆深刻,快乐和爱情都像绚烂烟花,转瞬即逝,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沉痛而漫长的人生里成为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因为不长久所以弥足珍贵,而痛苦却用绵长的时间来疗愈,一场婚姻就像一条被打烂又自愈的腿,反复溃烂和自愈,一瘸一拐一辈子就过过去了,生离死别是活人与死亡的撕扯,与死亡锱铢必较其实是枉然的,自从父母过世她清晰的看到生命在自己身上一点点流逝,像她偶尔来一次的大姨妈,卫生巾上一点点洇着的残血,也像小时候水库边上西边一片红澄澄的天空显出一条红色丝绸状的云,生命本该绚烂又多彩,可是嫂子的人生何来的绚烂?她想到这里竟一滴泪不自觉的流下,掐灭烟头,直往二教走去。

此时她很想用这些理论来劝慰王阳和东哥,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但不是这个人的终点,因为这个人会长久的活在亲人的心里,谁都有这样一个必经之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但是话到嘴边又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轻拍着王阳的脊背。

东哥鬓角的白发在医院冷漠的银灯下显得异常扎眼,她看到了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无能为力,一个女儿对母亲浓烈的不舍和哀痛,手术室的门从里头被护士用力掰开,仍旧冷漠道:“手术很成功,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剩下的缴费单尽快去交上。”

王贺东沉重的脸色陡然变得轻松了些许,他茫然的望着王春花,王阳把一张素净脸哭得双眼肿胀,凌乱的黑发张牙舞爪。

王春花从米色布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道:“东哥,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我自己留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你都拿去,我二哥把厂里能周转出来的钱全提了出来,大哥他从政这么些年没有什么积蓄,家里也挤了一点,都在这里的,拿去,不够就再想办法。”

王贺东感激涕零,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老泪纵横,不善言辞,只颤抖着拿了银行卡。

“我二妹和四妹也给了一大笔,后续的恢复费用和药物费用应该是够了的。”

一步一回头的急匆匆去了缴费窗口,丢下王阳王春花呆站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等蒲小梅。

接连几天通宵达旦,高度紧张的王贺东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睡着了,王阳一直守在插满机器管子的蒲小梅病房前,玻璃内是无菌区,父女两连轴转一个守白天一个守晚上,高昂的医药费并没有让蒲小梅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医院持续下达病危通知书,医术已经无法解决她现在的问题,王贺东站在医院门诊大楼的前坪一棵香樟树下正在和王芳通电话,因为他正在面临一个生死的抉择。

他忧愁道:“人可能是不行了,但是我没办法拔管子,但是每天看着她上下插着的管子实在是受罪。”

王芳在电话那头:“反正你自己考虑清楚,我这边能支持的钱是有,但是这会是一个无底洞,你要根据嫂子目前的情况,结合医生给的建议再做决定,如果有一丝的希望我们都不要放弃,反正我的建议是如果现在醒不来了只能用药保着,现在手头上已经没有钱了,那就顺其自然,如果医生说还有醒过来的迹象我们拼了命也要救,没二话讲。”

王贺东僵直着点头,只没有结论。

王春花从门诊大楼里背着单肩包走过来,鱼贯而出的病人和家属全都是一色的沉重和痛苦面具。

“东哥,我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郝医生深度讲了一下这个病的存活率和嫂子目前的状况,醒过来的机会很渺茫,就算醒过来也没办法正常生活,需要专人照顾,心率很不稳定,时也命也,顺其自然吧。”

“她一天福都没享过,这么多年生孩子带孩子,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干活儿,跟着我是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好不容易这几年经济条件好些了,你看你看又得了这么大的病。”王贺东掩面声泪俱下。

王春花喘着粗气从包里掏摸打火机,点了根烟,一张脸皱成麻花状。

“你看她才多少岁啊?50岁都不到啊。”

“东哥,死亡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的,死亡可以说伴随着我们的一生,每个人的降生和死亡都在一个特定的结点用特定的方式走掉。”她停顿后发现自己说这些有点多余,末了,吸完最后一口轻声道:“我想表达的是我们终究都要离开,早晚的事,活着的该好好活着。”

“我走了,明儿再来,做好决定后通知大家伙儿一声,能帮的都会来帮,东哥,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王贺东与王春花在医院门诊大楼分别,楼栋下全是挤挤挨挨的车辆,再远一点的马路下是飞驰而过的急车,红黄绿灯交替着闪,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上去,王阳始终疲惫的趴在玻璃口,怔怔朝里望着穿护士无菌服的护士们在母亲床前更换透明药物,蒲小梅仍旧是一张戴着氧气面罩的毫无表情的苍白脸,他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父女两坐在病房走廊外的金属条椅上极力克制住对这件事情的悲伤程度,王阳红肿的眼睛成一条缝扭头伤心的望着王贺东。

王贺东难以启齿的叹了叹。

“你想说什么你就直说,我看着你也难受。”

“医生说的你听见了吧,昨天在医生办公室,我知道你在门口偷听。”

“我要告诉你实情,现在爸爸手上的钱不多了,而且你三姑给的钱已经花完了,贵伯伯和强叔叔春花姑姑凑了一大笔钱全部已经花费出去了,眼下你妈这个情况醒不来的概率是百分之80,还剩下20算是奇迹了,来省城已经一个多月了,每一天在重症监护室的费用你应该知道,就不活了,姑娘。”说到这里,王贺东竟然泣不成声。

“我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了呀,姑娘,再延续下去也只能是一个植物人。”

“我不赞成拔管,我坚决不同意,等她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我每天给她按摩和她讲话,反正我就是不要她死,我不要。”王阳背过脸去难以自持道。

护士站的看诊台两名护士不悦的朝父女两这头训斥了一嘴。

“医院,请家属保持镇静,如果有争执请下楼,不要影响其它病人休息。”

王阳扑漱漱的泪直线而下。

“姑娘啊,没有办法了呀,现如今只能顺其自然。”

“你若真的让她自生自灭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愿意照顾她,躺着我也愿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苟延残喘的活着,你问过你妈的意见吗?”

“那你问过我妈她就愿意这么死吗?”

父女两这是头一回发生争执,王阳起身跑出去,两人不欢而散,一向斯文的王阳罕见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向来是大人眼中听话的乖乖女,成长路上学习奋进,谁也无法体会她和母亲这一路走来的艰辛,谁也无法代替母亲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尽管唠叨,但她从小到大感受着母亲全心全意的爱。

蒲小梅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杂沓声,喉咙里像哽了团硬物让她无法出声,浑身像被棒敲击了般疼痛,她仿佛看见王阳伤心欲绝的趴在病床前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她,她刚想上前拥王阳。拼命的抬手,好像被无数根钢钉死死的钉在病床上,她像隔着厚玻璃望着自己平静的躺在白床上,病床前围了一圈人,都神情肃穆的注释着护士拔掉氧气瓶,她拼命打着玻璃,可玻璃外的亲人们仍旧无动于衷,她突然感觉无比轻松,缥缈的身体在空中升腾,她只想起了从前半夜里和丈夫插秧的场景,生王阳时那种透彻心扉的疼痛,一帧帧像是倒带的电影画面,她的意识逐渐疏离消散,生命的终点只剩下一个星星点点,虚无和漆黑的宇宙黑暗,像黑白电视机关机后一个黑白点最后消失在蒲小梅的脑子里。

拔管这一天,王玄强文三妹、王春花、王村、王贺东和王阳都守在病床前,王春花拿着手机倚在普通病房门口,不忍看这一幕,王阳被王村扶着,一反常态的没有吵闹,但对父亲始终爱答不理,自始终蒲小梅都没有任何动静,或许她对她糟糕的人生充满怨怼,充满厌恶,她毫无留恋的去往另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一行人把尸体运送去了殡仪馆,从殡仪馆出来王阳死死抱着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沉默寡言,冷漠的白了眼众人,“好了,一条生命就这样攥在自己丈夫手里,我永远不结婚,我妈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一天福没享过。”气冲冲的道完便抢先上了黑色小轿车,用衣服盖着一张肿眼,不住的颤抖,而此时大家陆续小心翼翼的落坐在小轿车内沉默而疲惫,这桩事在村里自然就传开了,蒲小梅如此痛苦的离世自然颠覆妇人们一直认为好人有好报的观念,村口的大槐树下又聚集了妇孺老头们大言不惭的认为人生一世没有所谓善恶之念,统一认为活到了就是赚到了,享受才是人生最应该做的事,王贺东整天宅在屋子里,不是修缮房屋,就是整理家具,每天忙忙碌碌,也不大去罐头厂,见着村里人也只冷漠着不理不睬,只一个劲儿的把自己圈禁起来。

渐渐的随着90后开始长大成人,不结婚不生孩子的现象越来越严重,王阳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催婚压力,自母亲走后她性情大变,她便暗暗发誓这一生都不结婚不生孩子,在王玄贵的帮助下她考进了白市的民政局,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窗口人员,每天见证成千上万对的情侣挤进婚姻,欢天喜地的拿着那一张结婚证四处炫耀,她冷眼瞧着这一对对憧憬未来的小夫妻,却暗自为自己庆幸,一年年的耽搁下去才好捏,单位的同事们纷纷给她介绍,竟都吃了闭门羹,她自己以第一名的笔试成绩考上了白市民政局的招聘,千人过独木桥,面试王玄贵在这中间自然起了一定的作用,王阳白天是一名行政人员,晚上却是一名火辣的DJ工作者,她每天5点下班,7点准时在白市一家酒吧兼职,火辣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让她在酒吧很能吃开,她一年上头几乎不回家,男朋友更是三个月一换,每次两人住在一起后她就感觉特别别扭,这么胡闹了一回就把人家甩了,都是清一色180的大高个帅哥,母亲去世后的头几年她的心像患了一场重病始终无法有正常的两性关系,而且这场病却迟迟不好,换句话说她不想让自己好,直到遇到一个人。

农历7月是她的生日,正值暑夏难耐的季节,但酒吧里开着最大号的制冷空调,冷色调的装潢风格让每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都颇感凉爽,吧台上都是衣着清爽的男男女女,一杯冰镇鸡尾酒下进去,挡不住的欲望,王阳换好白色抹胸,一头长卷的大波浪黑发卖弄着她的风情,她正在更衣室换阔腿牛仔裤,腰间叠穿了一件粉红格子裙,脸上是精致的烟熏妆,只有放荡不羁的自由,并没有所谓的风尘□□的风骚,她整个身材属于干瘦型,白色的耳机随意挂在脖子上,她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假睫毛,对着镜子比了个耶,俏皮的朝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她下了黑色大理石的楼梯,一步步往吧台前面的舞台中央走,舞台后头是一张偌大的电子显示屏,舞台两边摆着若干乐器和电子琴,此时只是酒吧做营业的准备时间,她走进电子琴中间一丝不苟的调试设备,并未注意酒吧今晚的布置和往常不一样,一间200平米的大通间,舞台在最东边,四个擎天柱架在东南西北,整个屋子隔了二楼,四周的围栏上也是供客人欣赏节目的最佳位置,整个酒吧嵌在地底下,通间已经被做成了T型,舞台前面是一级一级升上去的看台,每个廊檐和柱子上都贴了粉色的气球和白色百合花,每个客座上都布置了生日快乐的气球,时间延捱到8点,青年男女们陆陆续续进来,震耳欲聋的音响开始起来,喊麦的表演人员已然在舞台上激情献唱,穿着暴露的女孩们开始在客人的桌子上跳舞,电子屏上一连串的阳关小姐生日快乐,今晚整个场子被人包了,而且全场免单,神秘的请客人只提了一个要求,请阳光小姐赏脸一同散步,这话悄悄的由老板在王阳耳朵边说,大屏幕上持续输出,五颜六色的表情包,阳光小姐生日快乐,永远十八,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阳光小姐闪亮登场,几十盏聚光灯汇在她身上,她带着墨镜,一只手向天指着,跟着劲爆音乐的律动身子也不听的跳动,架子鼓、钢琴、电子琴、摇滚风的舞曲让酒吧达到了小高潮,男男女女们在瑶池里疯狂颤抖摇晃。这像一群鸭子同时飞向河里。

王阳的表演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她站在舞台中央拿着话筒对着众人道:“感谢各位的支持,感谢!”鞠了一躬便匆忙退场。

神秘男人被老板哈腰引进了化妆室,王阳在抹胸外面套了一件粉色T恤,格子裙已经脱掉,换上了黑色短裤,两条修长白皙的直腿露了出来,头上带了一个粉色雪纺面料的三角巾,她正对着化妆镜撕假睫毛,身后站了一个4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头发是寸头,一身运动休闲套装。

王阳转过身,脸立时红彤彤,惊诧的问道:“黄总,您怎么来这里了?”

“王大美人,下班了吧,能否赏光陪我这个闲人散两步?”男人双手插兜裂开嘴笑道。

“您都亲自来替我庆生了,这么大场面,我必须要作陪。”

“上次匆匆一别,这也有好几个月了,你们主任都不带着你出来应酬了,这不我就自己找过来了。”

“您稍等。”

老板早为这位财神爷拿了一瓶饮料,识趣的退出化妆间。

两人相伴着走在一排香樟树笼罩的林荫道上,夏夜的星空一轮孤月直直的挂在上方,斜斜的照着两人淡淡的影子,夜宵店还正自火热,烧烤摊上是滋滋滋冒烟的肉串,王阳这一身打扮与前次在酒桌上制服穿着很不一样,黄总着实眼前一亮,单拎出来能让人记忆深刻的长相,很有电影质感。

一个冒失乞丐突然发疯似的从王阳另一边撞过,黄总眼疾手快赶忙把她的肩膀朝自己这边搂过,黄总谩骂道:“猪咯,走路不看道?”那腌臜乞丐朝两人撇嘴笑了笑便提着裤子,趿着烂拖鞋,蓬头垢面的拿着别人吃剩的肉串疯癫走了,两人不远处始终跟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没撞着你吧。”

“黄总护着的,没事。”

她低头掸了掸衣襟,俏皮回道。

“今天还是要感谢黄总这么捧场,为我破费了。”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王阳抬头指着马路对面一条窄小巷子笑道:“穿过这条小巷子,往前走100米,春熙路的尽头就是我的公寓了。”

男人往前引导道:“悉听尊便,如果你现在想休息了,那我送你回去,我当然是想和你再多待一会儿,而且我们上次的话题还没有聊完。”

王阳极力回想上次和他谈了些什么?她歪着头望向他。

“你说将来的人工智能会普及,从历史里面可以总结经验,你还讲了张爱玲为什么会成为近现代百年来最炙手可热的文坛明星,而且被一众年轻人追捧,可是文学史上对她却没有只言片语。”

“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阳歪着头思索片刻认真道:“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我是在外国的一个杂志上面看到的这个词,而且我专门去翻阅了一下最早提出这个词是在1956年,你可以去看一下《人工智能》,斯皮尔伯格导演的,在1956年就被提出来了这个词,人工智能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我觉得实体经济是不可能会被替代的,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冲击波,但是实体业总还是要人去做的。”黄总摸着下颚思考道。

“没错,这个我也赞同,但是实体业的经营形式我觉得应该会有所改变。”

“比如说?”

“不再是传统的门店,或者厂里面的人工操作会被机器人替代,这些都有可能,总之一个最重要的点就是与时俱进,不能固步自封,跟着党和国家的政策走肯定不会错的。”王阳挠了挠头顶,漫不经心道。

“我觉得也是,你看了《明朝那些事儿》了没?”

王阳点点头,倚在一棵树上,运动衫的黄总双手插兜,右脚有意摩挲着盲人瓷砖里挤出来几株绿草,两人等了好几个人行道的红绿灯。

“看了。”

黄总替王阳拧开了一瓶冰镇矿泉水递给她。

她呷了一口。

“那你怎么看明朝不发展火炮,扩大自己的疆土。”

“不是不发展火炮,是已经预见了人无法与自然做对抗,他们想的是千秋万代,不是为了眼前的国家几十年的发展,再换句话说我认为是为了全人类,每一个改朝换代的国家如果过分发展军事,为了扩大领域而挑起战争,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有效促进国家发展的明智之举,因为老天是有眼的,地球已经不堪重负了,所以势必就会把一些人去掉,人是很渺小的个体,但人又很自大。”王阳顿了顿,斑马线上一两个牵着手大踏步走的情侣,看着闪烁的绿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

黄总来回踱步,心里暗服一个刚参加工作几年的女孩子有如此老成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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