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天与地被划出清晰的界限,神和人被彻底分离,远古时代的恢宏与神秘渐渐遥远,天地间就出现了唯一能沟通天神与人世的人——巫。
在此刻之前,严格来说,风惊月与吕婵并没有见过巫,她们所接触的巫济更像是一路同行的妹妹和并肩作战的伙伴,而现在的巫济,才展露出她从未示人的一面,那一面有关于神秘的传说,有关于遥远的神祇,还有关于独特的仪式和未知的力量。
自平地向山巅上的人影望去,身着祷神服饰的巫济与平日里的模样迥然不同,浑身散发出的肃穆气质也与先前的那个开朗少年天差地别。
巫济的下装上描绘着连绵起伏的青山和川流不息的江河,青山向上,争个摩天接云;江河奔涌,直出淋漓澎湃。
群山不断抬升,流水逆势奔涌。
她的上装描绘是山和水的目的地:天空。天空中有翻涌的云,有犀利的电,有成阵的雨……
天空之上是浩瀚无垠的宇宙,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象征着日、月、繁星的白玉项链,白玉是不可或缺的祭祀礼器,是主导祈神的大巫连接天地、释放能力的重要媒介。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伸展的双臂完全呈现裸露的状态,健壮的双臂上被绘满了纹理清晰的鸟羽,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象征着帮助大巫从大地飞跃至青霄神界的强悍翅膀,是大巫能沟通天地两界的身份象征和异能体现。
巫济头上还戴着一顶夸张的鹿角,鹿角的造型并不是与真实动物头顶的角一模一样,作为大巫工作服饰的重要一部分,它被漆成了明亮的金色,峥嵘张扬的枝杈造型富有强大的视觉张力,错落有致,高低参差,伸展的范围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宽度,大大超越了巫济的肩宽。
巨角的运用则让这一套大巫神衣的庄严与神秘气息更为厚重,她手持的法器和神杖更在为大巫的威严气势添砖加瓦。
金铃个头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它浑身泛着金光,造型富有生趣,像鼓腹的蛙。虽然小得不起眼,但它在巫济手中轻轻那么一摇晃,就能发出直通寰宇的铃音。
巫济手持的补天一脉神杖,正是她平日里用来防身和进攻的杖,它的高度超过一米五,通身的材质既不像石头,也不像木头,浑身上下也没有用华丽的玉石和浮夸的装饰来强调独一无二的神杖身份,看似平平无奇,细究却大有玄机。
杖身通体呈现为黑色,末端稍尖,向上逐渐加粗,奇异的是在日光的照耀下,能发觉杖身上条形的暗纹遍布,似湖海粼粼,似江河流淌,代表着黄泉;顶端乍一看是锤,可仔细看它却自带“造型”,块垒的山石上横卧的是天空中的云,代表着青天。
上入青霄,下澈九幽,巫者通天彻地!
巫济往山巅一站,瞬间就让山谷的氛围变了,而她顶天立地的身影似乎在昭示着,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已经出现,光明与胜利遥遥在望。
她再一次摇晃了手中的金铃,“叮铃”一声脆响后,是富有节律的调子,清澈空灵的铃声在描绘着一个未曾谋面却无比清晰的遥远场景。
纯净乃至于璀璨澄明的蓝色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巍巍高耸的山峰被千万年的风和雪削凿切割出如刀刃般的山脊,黑褐色的岩石和白皑皑的冻雪成为亘古不变的冰冷容颜,生神之地的主神像凝固的冰川一般冷酷、无情、威严,甚至有毁天灭地的危险一面。
可她依然有她的仁慈。
崇山峻岭之间的冰河开始在春风吹拂下律动,轰鸣的冰裂声是孕育万物的先机,冰川从高山来到峡谷,在峡谷变成河流,再狂奔向平原上那一场生机勃勃的盛大会面。
这是最初孕育了万千生灵的生神之地,所有人不必踏足就能感受到远古母亲的真切召唤,好似身临其境,温暖的阳光和冰冷的风都如此真实,如此亲切。
铃声渐渐退出主场,取而代之的是巫济的高唱,充满力量感和穿透感的嘹亮歌声自遥远的山头徐徐传来。歌声又清又亮,像高原上明澈湖泊水面反射的粼粼天光;又浑厚又宽广,既像撑起了天穹的神柱,又像无边无际的瀚海。
自巫济胸腔共鸣而来的歌声攫取了谷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哪怕是她们根本听不懂歌词中补天一脉语音的含义,可这最原始、最质朴、最蛮荒的呼喊高歌却让她们听出了呼唤、赞颂和追寻,像是恰好遇见了宏大神秘的庄严史诗中最精彩的高潮情节,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天空昏暗啊我没有方向
母神劈开了混沌造出了太阳
循着日光的指引啊我奔跑在草滩上
远处的雪山和河流是母神送我的乐场
天上飞的鹰和地上驰的马是我的伙伴
野蛮的赤足
高昂的歌唱
天空雷鸣啊我内心惊慌
风暴狂卷啊大地震颤
母亲敲击火石点燃了希望
她在篝火边告诉我雷雨的真相
她举起刀斧号召着我起身对抗
造坚固的城墙
退汹涌的洪浪
天空晴朗啊我抬头仰望
白天的飞鸟和夜晚的月亮
千万个昼夜不歇地交换
这片土地上仍有母亲的女儿在起舞歌唱
我是母亲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