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旁引的是山泉水,俞邶打了一壶水放在炉子上烧,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山脚下更远一点的村落如棋盘上的棋子,四散分布。
林玉从他背后走到身边,唤了一声,“俞哥。”
俞邶像是才意识到他来了,在他出声后转过头问,“怎么了,有事吗?”
他说话时带着客气,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但无论神色还是举动都不似几个月前那般亲近,反而要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玉上扬的嘴角僵住,愣神之际想到几个月前俞邶并不是这样,他们只是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变得连最初相遇时的陌生人都不如。
他们不是朋友吗?
林玉想起幼时有个小孩一路追着他回家,说他是扫把星托生,这辈子讨债来的,说不会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他心口有点疼,勉强扬起嘴角,试着主动搭话,“就是,想跟你聊一聊。”
林玉带着几分希冀,猜想刚才只是个意外。
“好,你说吧。”俞邶拿过凳子,邀请他坐下,行事举动透着一股规矩的味道,似乎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屏障,而他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林玉坐下之后依旧坐立难安,“我这次回来,爹娘很高兴,他们说我有出息。”
俞邶沉思了片刻,说:“那很好。”
他明知道林玉家里的情况,他没有追根究底。林玉听他这么回答,想说的话,此刻怎么也说不出。
尽管俞邶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满足林玉的意愿充当一个树洞,或许偶尔会回应他两句。那似乎不是处于真心,只是因为客气。
其实他并不关心发生,也不想知道。
林玉迟疑片刻,不想强迫别人听他讲话,而且他想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最后垂下眼皮应了声,“我也觉得很好。”
他们坐在门前等水烧开,炉子里的木柴沾湿了,燃烧时会发出噼啪声,水加热之后从底部泛起水泡,热气逐渐升腾。
俞邶的目光顺着热气向上,复又游移拿余光悄悄看了林玉几回。
锅里的水逐渐沸腾,烧开了,
林玉跟着他起身,看他伸手提茶壶的手柄,刚想起来提醒,俞邶握了上去又飞快松手,显然烫到了。
“没事吧?”林玉上前掰着他的手,
皮肤有些红了,看着略微肿起来。
俞邶却不管自己受伤的手,在林玉不知道的地方看他低垂的睫毛,挺翘的鼻尖,雨后春色初开的唇。
林玉低头朝他的手上吹了口气,抬头着急地问:“疼吗?烫伤药在哪里?我帮你上药。”
俞邶听到心脏猛烈的跳动,
他好像真的有病。
就在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声音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林砚问。
楼彰扫了一眼,俞邶正握住自己的手腕,一声不吭。他看在眼里,带上还是笑着对林砚道歉,“我弟弟就是这样,一贯冒失,林兄见笑了。”
“无妨,若伤了便早些上药。”林砚抬头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
林玉没想到才来就要走,“这就要回吗?”
“你自己留下就好。别惹人家烦了,人家不要你。”林砚打趣道:“我跟楼兄弟说好了,请他收留你几天,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在家里等你。”
“我,会不会太麻烦。”林玉犹豫着看向楼彰,不确定他是什么态度。
会不会和俞邶一样?
楼彰温和的笑意安抚了林玉,“有什么麻烦的,比起俞邶你要更省心一些。”
俞邶闭上嘴,站在一旁话也不说。
“哥哥不能留下来吗?”林玉又问,他想要鱼,也想要熊掌,但未能两全其美。
林砚只是摇了摇头,“爹娘还在,不得不归。”
林玉想了想,确实如此,随后说到:“我过两天就回去。”
送别了兄长,林玉在此处住下。
听楼彰说原先他们父亲在世,兄弟两是睡一起,后来分别睡在两个屋里,往日休息并不碍事。
“我让俞邶将他的屋子收拾好,你睡他那里就好。”楼彰正准备推门,先将事情交代下来,“俞邶过来跟我睡。”
林玉原本还担心让他和俞邶一间屋,听楼彰说完便放松了下来。和不喜欢的人共处一室很难受,这样就好,免得俞邶受他折磨。
他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安排。
进屋之后,俞邶换了一床铺盖,被子是从箱子里当着林玉的面取出来,放在床铺上铺好。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留几天就要走,何必浪费一床被子。”林玉上前拦了拦。
“没关系,你又睡不脏。”俞邶不介意睡他睡过的床,反而是自己睡过不好意思给林玉盖。
楼彰朝他们看了一眼,“可以了,拿几件衣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