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在家时,哥哥不在他也一个人睡,今夜换了陌生的地方,倒有些睡不着了,不过第二天他很精神,没有半分睡不好的颓势。
天气晴了,山上的雪化了不少,勤快的猎人会上山碰碰运气。之前进城,林玉就跟着两人,如今也跟着他们在山里寻猎。
“不是今日化雪,怕会将你据在屋子里,会不会觉得无聊?”楼彰一身打扮利落,手脚都用束带绑起来,免得衣袖拖沓阻碍行动。
林玉摇摇头,“不会,在屋里也好。”
他拿眼粘在楼彰身上,话虽如此他还是更喜欢看楼彰打猎,一举一动都在牵扯着他,怎么会不喜欢。
楼彰是略凌厉的长相,飞眉入鬓,高挺鼻梁下一张削薄的唇,双目深邃,好像古井冷冽漆黑,看不清心思。
他语气温和而常常让人忽略这一点,其实不笑时会有些凶,林玉都觉得不敢靠近,仿佛楼彰是他无法攀缘的悬崖峭壁。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山间路不好走,那是一条由人走出来的路,勉强能够上去,但坡有些陡。
林玉每每卡在上坡路,便要弱弱地喊楼彰,次数多了他不好意思叫人,看着他们走远了又急。
楼彰便一路牵着他,难免会走的慢一些。俞邶渐渐超过,一口气拉出长段的距离,让两人都跟不上他。
林玉看人走远了,攀着楼彰的手臂,拉着他停下来。他走得累了,停歇时小口喘着气问:“楼哥,你有没有发现俞哥,似乎不太想理我。”
他身上发热,若有似无的香气散发,往最近的楼彰身上扑,柔软地裹着几乎要黏上他。
“能帮我问问吗?”林玉忐忑地小声说,他知道自己也许不够聪明,但也没有过害人的心思,俞邶告诉他,他会改的。
楼彰却不告诉他,“有空了我帮你问,别想太多。”
他怎么会不知道,俞邶在证明,他并非是喜欢林玉,两人只是朋友,但眼神是做不得假的。
楼彰若有所思,眼皮垂下才发现林玉看着他的眼里闪着碎光,和冬日的暖阳一样,融融地照进人心里。
林玉弯起一双讨喜的笑眼,“谢谢楼哥,还是楼哥最好了。”
他若是最好,林砚又算什么?
俞邶栽跟头也正常,
——惯会哄人的,小骗子。
楼彰心里想着,面上却不着痕迹,带着他继续向上走。到地方时,俞邶射了一只兔子,他那支箭射在腿上,留下一个小创口,兔子跑不了,但还是活的,他提着兔子的长耳朵揽在怀里。
林玉见兔子生的雪白,嘴里还叼着一根没吃完的草,一副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待在俞邶的手里。
他抑制住上前摸一摸的冲动,这是俞邶打的猎物,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俞邶可能不想理他,也许不会给摸。
但很快林玉就没有这个烦恼,
楼彰好像能猜到他的心思,只看了他一眼,没过一会儿就在林子里捉了只兔子让他抱着。
后来遇上了一只雪貂,两人便把他留在原地,让他自己跟兔子玩儿,转头去追雪貂了。
雪貂跑得快,体型小,不易捕捉,很难留下完整的皮毛,但越是完整,价格越是高昂。极少有机会遇上,他们运气不错。
林玉第一次见到,可惜是死的,他只摸了摸皮毛,拎着腿丢进背篓里。
“看这个品相,没什么杂毛,说不准能卖个高价。”俞邶忍不住说了句话,他想出风头,但这只貂不是他猎到的,便也没多说什么。
他不说,楼彰也不是爱自夸的人。
但若是卖皮毛,舍不得要进城里,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林玉眼睛亮了亮,“那你们马上要进城吗?如果你们去的话,可以找我玩儿。”
“会的,但最近可能不行。”楼彰说:“我们每次跑要多带些货物去卖,还需再攒一些。”
林玉知道他们会去就够了,即使还没有定下时间,已经开始期待了。
这份期待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冲淡了回家的恐惧,遗憾的是到他走的那天俞邶也没有变成之前的样子。
他在临近傍晚,踩着年夜的尾巴到家。
一家人吃完了饭,林玉回来时没做声,看了他们一眼,打算自己去厨房做一些。林父却拦了他,“让你娘给你热饭,成天在外面跑多辛苦。”
林母闻言站起身去准备,让林玉上桌等着。
林玉站在门口,觉得这是做梦一样,一边不敢相信,一边又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待林砚进门,两人打了个照面,林砚让他先吃饭。
不知哥哥是怎么跟爹娘说的,
林玉闷头扒着饭,眼泪又要往碗里掉,尝着有点咸。但他想,也许林砚说的对,这确实是不错的,只要他好好干活,就能一直拿到工钱。
有钱的话,爱也会有的。
只要他努力,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直到家人过世的那天,那么假的不就是真的?他这辈子也算是得到想要的一切了。
彼时林玉如此念着,但这场梦醒来的速度比他想的更快,也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