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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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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起,渐渐的,他们摸索出了一种新方法。苏月先找到一处可供扶持的山石或树干,仔细检查周围确认没有蛇虫鼠蚁,再将将沈玦扶到那处,托住他的腋下,缓缓将他的身子调整至半蹲的姿态。待他蹲好扶稳,她便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闭上眼静待。等他低声唤她,她才回身将他抱回。

“拜托你了,这样可以省些力气。” 某次,他嗓音低哑地开口,语调平静,“也……能给我留一点尊严。”

她没有多问,选择了听从。而如今想来,他或许早已察觉到异样——察觉到腹中积滞的沉重,察觉到每次排泄时的艰难,察觉到气血不畅带来的无力,却不愿让她知晓。他一直隐忍着,直到今日,终于被大夫的诊断毫不留情地揭开。

大夫沉吟片刻,道:“此等便石须尽快去除。可用药助泻,然恐损伤气血,过于伤身。或可温油灌肠,先软化宿便,再辅以手法相助……”他话音未落,苏月已然点头,语气冷静而果断:“先开其他药。”

大夫颔首,迅速取出针具,先以银针行气疏导,再配以温热药汤。苏月一刻未曾松手,全程冷眼旁观,待一切完毕,未再多言,转身便送大夫离去。

当她重新推门入内时,沈玦已然醒了。烛火微微摇曳,映出他苍白清隽的脸,唇色淡得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眼睑低垂,神色倦怠。他看着帷幔间晃动的光影,半晌,才低低开口“给我灌泻药。” 声音微哑,语调冷淡,透着刻意的克制。

苏月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玦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如水,继续道:“绑我在马桶上,灌下去,便能解决。” 那语气淡漠得仿佛他并非在谈论自己的身体,而只是做出一个冷静客观的决策。可他的指节却无意识地扣紧了被褥,关节微微泛白。

苏月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她缓缓走上前,俯身望着他,语气低沉:“我帮你,听我的,我们说好的。”

沈玦微微一滞,指节收得更紧。他闭了闭眼,声音极低:“苏月,你不过是要我活着。不必如此。”

那声音低哑至极,带着某种隐忍的疲惫。他的目光沉静,像是看破了一切,像是在告诉她,不必费心,不必如此。就算他活着,又能如何?残躯苟延,不过一口气吊着,不值得她如此劳神。

苏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稳。

沈玦知道,她不会退让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别开头,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痛苦、羞耻、不甘、愧疚……以及自卑。他死死咬住嘴唇,像是要咬碎最后的尊严,可那份压抑在胸腔中的酸涩,仍是无可遏制地漫上心头。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苏月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逃避。

她扶着他起身,将他缓缓抱至屋角的竹制躺椅,让他俯卧。沈玦的身躯僵硬,肌张力过高,双腿不时痉挛,微微颤抖。他的腿早已因久卧缺乏活动而变得瘦削僵直,此刻却因紧绷而无法自然分开。苏月跪在榻前,双手轻柔地分开他因痉挛而绷紧的双腿,动作极尽温和。

大夫留下的润滑油盛在一个小小的皮囊中,苏月轻轻捏开,油脂温热而粘稠。她屏住呼吸,指尖蘸上油脂,试探着缓缓涂抹。

沈玦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他的脸埋在臂弯,闭紧双眼,指节死死扣紧身下的竹编扶手,脊背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崩断的弦。

“放松。” 苏月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可他如何能放松?他甚至不敢去看她,只是盯着榻前微微晃动的烛火。沈玦的喉咙微微滚动,嗓音沙哑得几乎要破碎:“苏月……求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又像是力竭至极,只能用最微弱的方式表达抗拒。

苏月的动作微微顿住,神色沉静。她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抗拒从来不是针对她。

她垂眸,指腹缓缓拂过他的衣袖,像是要安抚他掌心的僵硬。半晌,她才道:“你忍一忍。”

她的语气很淡,没有劝说,也没有解释,甚至不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却透着一种不容推拒的笃定。

沈玦的呼吸微微一滞,睫毛颤了颤,最终仍旧没有看她。他再次意识到,很多事他已经无法决定了。就像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不愿让她忍受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苦难,更不愿让她被这世间最肮脏的一面所玷污。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静静地躺着,指节松了又紧,终究没有再开口。

外头风声呼啸,烛火微微颤动,这一夜,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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