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到底是什么？

能够解答卡修先生疑问的人，有他的队友，也有他的敌人。

不幸的是，前者和后者都在忙着搞事情。

疗养院二十五层，研究室。

地下的爆炸与硝烟在这里全无痕迹，宽敞明亮的室内，回荡着悦耳的机械女声：“请注意，离预定撤离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请尽快……”

“闭嘴！关闭监控。”

提示音戛然而止，霍克烦躁地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虚拟投影。

他的面前，无数线条与数字在空中跳动，逐渐汇成一副复杂的三维图谱。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经过层层叠加后，竟呈现出一个相对稳定的轮廓。

那是个极为诡异的图案……像一只半睁的巨眼，眼里流光闪动，又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正有风暴酝酿其中。

“神之眼！”霍克近乎失神，骇然站了起来。

这一声呼喊像是惊动了什么，下一秒，像是有一粒石子投入池塘，将将稳定的图案再次陷入混沌。霍克猛地回头确认病床上实验体的情况，却发现殷念双眼紧闭，并无苏醒征兆。

刚才的波动是错觉么？可是，不管他有没有苏醒，耐受力如此之强、甚至能够与神之眼契合的实验体……何止是万中无一，根本是前所未有！

只要有他，自己没准真的可以重现当年的“神谕”，那是所有异星人梦寐以求的，接近于神的力量。

不行，一定要把这个实验体抢过来。只要在这里完成这一阶段的实验，之后就算其它人想接手也不可能了……对，只能在这里，只有这里才有他需要的设备。

霍克阴沉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倒计时，距离转化完成还有二十四分钟，但距离安排的撤离时间只有十四分钟。

撤离时间并不是最后的撤离期限，转化完成才是。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再多八分钟……不，再多五分钟就足够他完成第一阶段的准备。

霍克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实验数据，一面飞快挂了个紧急通讯：“安雅，立刻把飞船撤离时间延后五分钟！……安雅？！”

通讯器那头，只有一片空白，再播，仍是空白。

霍克顿时怒不可遏。

该死，撤离流程是安雅负责安排的，这个当口，安雅死哪儿去了？

他恼怒之下，并没有发现，刚才被他强制关闭的微型监控仪已经又亮了起来，并悄然将这一幕完整记录了下来。

“……检测到1类特殊能量波动，已由待机模式调整为静默监控模式。”

“……数据发送完毕，0号实验体重要等级评估更新为‘极其重要’，请求特殊应对方案……”

* * *

“死到哪儿去”的安雅并没有死。

非但没死，他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上了个全副武装——装备包括但不限于全套隔离作战服、飞行推进靴、大功率激光网、生命探测器、微型医药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充分展现了“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务实精神。

等他换好作战服，频繁震动的通讯器已经平静下来，开始播放霍克最后的留言：“安雅，你给我等着。”

安雅眼也不眨地把通讯器静音，而后低头向下看去。

他眼前竟赫然是那个坑了尤金一把的电梯轨道，刚才的爆炸不仅导致所有电梯停运，轨道本身也被毁坏了一大部分。

这里是疗养院顶层，从这个高度望下去，残破的轨道像一道垂直贯穿这栋建筑的巨大裂痕，深不见底。

安雅无声微笑了一下，忽然纵身一跃。

高速下坠中，整个世界都模糊一片，他在空中舒展身体，右手准确地按上了装备好的护目镜。护目镜亮了亮，开始以极高的速度扫描周遭飞速掠过的一切。

透过破碎轨道的裂口，疗养院的主体楼层依稀可见，一幕幕景象在扫描分析后，飞快在他眼前还原。

首先是被占用为临时实验室的25层，其后是仍然“正常”的楼层，乱成一团的病人和医护人员正惊慌逃窜，再之后是被封锁的地下楼层，以及……地下转化区。

不同于正常楼层的喧嚣，也不同于实验楼层的安静，转化区是冰冷死寂的，像一座冰封的城。

安雅很清楚，那看似坚硬的冰层后正有熔岩在燃烧，只要转化能够完成……

眼前突然出现的红点让他顿了顿，靴子上的飞行推进器骤然启动，将他下坠的趋势阻了阻。他借此调整了一下重心，而后继续往下。

他的目标不是转化区，而是漆黑一片的地底最深处。

疗养院地底最深处，是一大片裸露的黑色岩石，岩石上长满一种暗紫色的结晶，一丛丛一簇簇，散着淡淡的荧光，像是开在深渊绝境的鬼火。

在母星，这种植物叫做“鳞草”，它们随处可见、毫不起眼，却是险恶的毒物，而这种毒物，出乎意料的，非常适应这里的土壤。

安雅确认自己的防毒面罩完好后，开始迅速扫描附近的热能反应，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个依稀还能看得出“人”的模样的人影。

他倒在结晶丛旁的黑色水潭里，双臂已失，手臂原来在的地方只有杂乱的机器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