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租了个小铺卖些绣品绣样,也好供我栖身。”钱月有些难为情的把头发别到脑后,“因为地段不好,因祸得福反逃过一劫,未曾遭鞑子劫掠。”
丹红明白她为什么难为情。
租铺子的钱显然是她从夫家那里带出来的,是当时官差用以了事赔付的治伤钱。
她假意大操大办丈夫的葬礼,好似将这笔钱已经花光,掩人耳目,实则悄悄昧下一点,供自己日后经营。
话没说明白,但她知道丹红一定猜出来了。
真是叫人难堪。
可她还是向丹红说明了这件事。
只因她碰巧遇见在城中寻房的王槊,远远打声招呼,得知丹红的情况,便立刻来看望丹红,并邀请丹红暂且去她那间铺子休养。
丹红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甚至没有对那笔租赁铺子的钱来历有任何关注。
仿佛那就是钱月理所应当的。
不过或许在丹红看来,那笔钱本来就该是钱月的,还得使小心思免人惦记,防人说闲话,真是无奈又可笑。
寻好住处,收拾东西搬离医帐。
钱月在旁局促地看了会儿,似乎想上去帮忙,又像是忌惮王槊一样退到丹红身边。
丹红想伸手搭着她的肩,或是握握她的手,可惜手臂抬也抬不起来,只好对她道:“要去叨扰你了,东西这样多,还不知要把你家弄得如何乱呢。”
这话提醒到钱月。
她遇到王槊后便赶着来探望丹红,家里都没收拾过。
钱月便红着脸说明情况,急匆匆要回去收拾房间。
丹红嘴上说着“不必麻烦”,但根本没拦她——拦她做什么?她在这里拘谨又不安。
钱月走后,丹红靠着身后的枕头,虚着目光想事情。
她将自己被柯察抓住后的经历重新回忆一通,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恰好王槊这会儿收拾好东西,她便将人唤来。
“槊哥,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个可能性比较大。”丹红严肃地说,“那日从鞑子手中救下的俘虏中,恐怕有人通敌出卖了我,否则那鞑子没道理突然怀疑到我头上。你和那些军爷相熟,提醒提醒他们,瞧瞧能不能找出这个叛徒来。”
一想到差点被柯察抓住把柄,她心里的怨愤就要溢出来,指定得逮住这个告密的家伙狠狠收拾一顿。
王槊点点头,但莫名看了丹红几眼,欲言又止。
丹红纳闷着他这奇怪的眼神,又懒得在心里琢磨,干脆直言问他:“看我做什么?”
王槊还是嘴唇翕动,耳朵却悄悄红了,像是在酝酿什么不好意思的话。
丹红见状勾起些好奇心,终于愿意返回去思考思考自己说了什么话,叫王槊纠结又害羞。
可她把自己的话翻来覆去咀嚼一通,没觉得那个词儿能有这样的威力。
“槊哥”这样的称呼,她唤了百八十遍,也没见他纠结成这样。
哎,难不成?
丹红露出点戏谑的神采,笑着问王槊:“要不你去参个军,我也唤你一声军爷。”
王槊顿时爆了个大红脸。
知道自己猜对的丹红“咯咯”笑个不停,结果不慎扯到自己身上的伤,又“嘶嘶”小声吸气。
这时王槊也顾不得杂七杂八的念头,赶忙上前查看丹红的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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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红搬到钱月家那天,王槊见钱月殷勤照顾着丹红,略一思索后,和她提回去一趟的打算。
虽然提前给老太太送了信,家中的余粮也充足,但无人照看,王槊显然记挂着。
丹红当然不会拦他。
他杵在这儿钱月也不自在。
钱月在旁听着他们有商有量,是丹红要王槊赁一辆驴车,脚程快,不费人,王槊便顺势问她要带什么东西,既然租赁驴车,返程时定要物尽其用。
她用艳羡的目光看了眼丹红,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不停。
王槊离开后,丹红才和钱月聊起往事。
钱月如今虽能如常提起那些暗无天日、胆战心惊的日子,但在“以后”的设想里,断不敢再加入“婚姻”这东西。
她无儿无女,娘家不管,孑然一身倒落了个自在。
昨日种种,着实叫人唏嘘。
王槊到家后,刘老太拉着他的手好一阵激动。
随后又打听丹红的情况。
王槊一一作答,将老母扶回屋里避风,再折进厨房,见灶里闷着几个地瓜,便知道这是老太太这几天的吃食。
他心下一阵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