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逸结合要适量,现在不比春秋温季,一冷一热身子吃不消,苏逸同符元一起将全部箭支归纳到箭桶里,再命家仆重新放回库房。
他为了方便,只穿了一件加棉小袄外加裤衣,露着脖子裸着双手就上场了,没有保暖的长袍是利索了,在意时手指关节早就变得青紫了,稍稍握拳都显得酸胀。
他小时得冻疮时也如此这般,性子跳脱些,写字认真些,手不知不觉就红肿起来,又疼又涨,暖和了,入骨的痒还不如疼着。
小孩子,有了异样就一反常态,苏逸的手握不住细细的毛笔,哭喊着不去学堂,不愿去写经义,不说,等着父母去发现。
那是苏逸第一次长冻疮,也是最后一次,炭价格不菲,尤其到了冬季,总会被莫名抬高,即便如此也没想过亏待,一整个冬季,苏逸寝屋里的火炉几乎不曾灭过,炭的白烟也久经不散。
他儿时过的都是好日子,苏逸不止一次这样想。
搓搓手,转身再去书房他离开时房中的火炉烧的正旺,门紧闭着热气出不去,推开门暖气扑面,炉子只剩点点红光。
现在的他不会为炭火发愁,入冬后,朝廷会给在京官员发放煤炭,按官职大小分配,苏逸得了三十公斤,他自己一个人用绰绰有余,又拿自己的银子采购了些,也算犒劳家仆了。
用火钳翻捣将灭的炭渣,吹口气引出火星加了炭,热意明显更高了,苏逸伸出手凑上去,眼看就要挨着火星,手才恢复了知觉。
缓和了些,苏逸想起了符元。
他受的冻符元也没落下,自己暖和了也不能不管别人;平心而论,他分出的炭确实不多,主要没博施济众的实力,紧紧凑凑够不受苦,要说养家糊口,大多数人选择省下自己那一份。
既想即做,火炉离书案窗台近,恰好窗面朝庭院,苏逸转身走到了窗台处,推开,单露出头,见符元还未离去便唤起了他。
符元有专职,拿着不变的月例,驾车之后便是清闲,就连喂马都成了消遣。他难得乐呵一下午,院中没了人他却不想走,左看右看,见箭靶经两个时辰的摧残歪了不少,找来锤子重新订上。
苏逸唤他是他正在卖力敲着,用力一砸,靶子比之前还牢固。
他不知何事,也不犹豫,丢下锤子就往苏逸所在的位置跑,三下两步路,哈着腰回道:“大人,唤小的来说有何吩咐。”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的多,下人中,苏逸最先记住他的名讳,做事也最满意他,如此,说话时常带着笑:
“你也忙活了一下午了,天寒地冻搁谁身上都不适,现在书房里炭火正旺,单我一个人用浪费了些,你要是无事不如你也来暖和暖和。”
苏逸话说得贴心,符元却要三思而后行,主家热情邀约,有好意在前他可以无所顾虑进了书房,但顾虑也就出在书房。
仔细算起,他十五六岁就开始为奴,起初挑水砍柴干粗活,后来受人指点学了御车的技术,从普通马夫做起,载过商人,后来官员日常出现,直到一跃成了上朝路上的御者,这二十多年符元没白干。
不说驾车的技术长进了多少,八面玲珑心可是练成了,知其位做其事,不越矩不死板。
书房是比寝屋还要私密的住处,尤其是官员的书房,请折柬书全在此处完成,大一点,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密折也不好说,说一句国家机密不为过,这样的地方闲杂人不可涉足,哪怕一个无心一个无意,究其本分为不该。
再说他又不是冻死的家伙,哪能虚头巴脑只想着蹭一次炭火。
拒绝的也不能太干脆,驳了好意等同于驳了面子,符元不慌,乐呵呵地说道:“多亏大人提醒,我这心里空得慌还想不起来什么事,经大人一说才想到马厩里的马我还未喂食,这马不能饿着,否则拉轿子没劲。”
看起来像是真忘了,说着就要做要走的势,苏逸不疑,因符元的确真真切切陪他耗了一下午,招招手让他去了,走后轻上窗,回坐到书案前。
天色欲晚,屋也跟着暗淡,听见灶房叮当响,不一会门外就来人轻喊去用膳,苏逸了了敷衍过去,没想去,坐在椅子上不动弹。
桌前有一盏灯,白日也点燃照明书案,只是他走时吹灭了。几步路他也不想动,身心俱疲是读书时不曾有的,勉强撑起身子走近蜡烛,只亮了一盏,再远的他不想去。
习箭和抄录不管哪个单拎出来都折磨人,好在这几日皇上忙于宴席和批折子,一连几日的早朝都免了,不必慌慌张张,也能睡个安稳。
重新坐下,脑袋乱到不知道想什么,从赶考路到榜上有名,从秋猎到即将到来的春宴,穿插交错胡乱一通,一个叹息的时间,他不可避免地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