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决,翻给张贞看!”何酝挺直身板,盯着张贞。
彭决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张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球飘忽着。
彭决正翻着,何酝猛然间左食指按住文件,指着一张A4纸上的模糊照片,“张贞,这是不是你!”
张贞沉默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眨着眼皮,白眼球飘忽不定。
“说话!”何酝继续提高音量,用逼人的目光剜着张贞。一旁的彭决默契地放弃翻页,直起身子盯视着张贞。
旁边的祁笠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似被内心惧怕之物在背后使坏,然后吓了一跳,又像是打喷嚏将打又打不出的那种痉挛,本是盯着张贞的视线,偷瞟了一眼何酝。
祁笠脑中闪过沂州一中,他们班正在杨树绿荫下休息,隔壁高一一班的学生盘坐在跑道上,距离祁笠班级仅一丈远。
一名男生的胳膊搭在祁笠肩膀上,揽着祁笠,双手扳着祁笠脑门望向隔壁一班。
“考公安大学,然后做刑警。”穿着橄榄绿的男生站了起来,上衣的拉链松散地耷拉在底端,随性地敞开着,裤脚整整齐齐地卷到小腿肚,汗水浸湿了额间的碎发。
何酝不经意间瞥见了祁笠,祁笠正露着一对洁白的小虎牙,挑着嘴角,翘望着他。
何酝、祁笠、彭决审讯了许久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网警连夜调查的监控视频被张贞嗤之以鼻。
走廊里,彭决说:“何队,你怎么知道张贞不会承认。”
“张贞很会演戏。等见了许思迁,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张贞。”何酝瞄了一眼旁边的祁笠。
就一眼,稍纵即逝的一眼,何酝发觉祁笠的脸色不对劲,他向窗外扫了一眼,普海的天空蒙罩着一层淡灰的幕布似的,没有阳光,整个刑侦大楼显得昏暗沉闷。何酝快速地回忆着,也许祁笠没有好好地睡过觉。
何酝停下脚步,“晚上,再继续,先休息。”
“何队,许思迁要求马上见到张贞。”彭决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我累了。”何酝一手插兜,继续说:“不睡觉,怎么审。”
“这可是你说的啊,何酝大队。”彭决两眼放光,手里紧紧攥着文件,一动不动地站在何酝面前,挡着何酝的去路。
何酝点了点头。
“拜拜嘞,何队,晚安喽!”彭决迈开步伐向后退去,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置在额角,手掌斜着向何酝走了一个敬礼,随即敞开长腿,风一般地向楼梯飞奔而去。
静谧的走廊里只剩下祁笠、何酝,这个点大部分的刑警去休息了,中午时分仅有几位刑警在一楼大厅值班,祁笠在前面走着,余光扫视着周围。
想起了不久前何酝抓着他的衣襟,还有何酝的眼神,心中嘀咕了一声,“这一次就给他说一声。”纠结了一番,祁笠停下了脚步,斜着身子望向何酝,“那我先回去了。”
“好。”何酝也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之人。
祁笠嘴角微微一动,“何酝。”
何酝立即回应了一声。
一声‘何酝’其余音尚未消失在走廊,祁笠便听到何酝回应的声音,还有那尚未消失的祁笠自己的余音。
祁笠屏着呼吸,压抑着内心,轻声地说:“晚上见。”声音刚好只够他们两人听见。
何酝回应了一声“好。”站在原地望着祁笠转角到楼梯处。
祁笠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何酝,“何酝,你……”
你好好睡一觉,不要有压力,万稳的案情很快浮出水面的。祁笠本想告诉何酝,可字一到嘴边,他却闭上了口。
自祁笠应下了万稳的案件,了解到万稳失踪一事早已登上了热搜,社会各界舆论施加了极大压力。城西刑侦支队人人绷紧了神经,何酝作为案件负责人,定是承受了非人的压力。
白眼球的血丝又多了几道,眼袋也深了几分,唇瓣更是出现了翘皮,祁笠想着想着,内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何酝不眨眼地望着祁笠,察觉眼前之人的嘴角只是抽动几下,并未发声,须臾,“我?”
祁笠一怔,“没什么。”快步走下楼梯,出了刑侦大楼,启动车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