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往里走了不远,一眼就看见琉璃窗边的萧九念。萧九念穿一身象牙白窄袖长袍,盘膝而坐,悬腕写着什么。
萧宴上前,站在离他约三步远的地方,拱手见礼,“小叔父。”
没有回应。
萧九念提笔、蘸墨、落笔。
“小叔父?”
沈潮平走了过来。
萧九念的目光从经书册子上挪到沈潮平身上,“我说话不管用了?”
沈潮平单膝落地,“属下知错。”
萧宴心知是自己连累了沈潮平,他插口道,“是我硬闯进来,不是沈兄的错。”
萧九念把手中的笔丢进砚台,笔杆和砚台边一碰,清脆地一声响。
萧宴感觉到不对劲了,萧九念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好像回到二人刚认识的时候。不耐烦,不喜欢,甚至是有些厌恶的神情和动作。
“出去。”萧九念发话。
沈潮平起身。
萧九念的目光落在萧宴身上,“你,出去。”
如果是平常,萧宴一定扭头就走。可是,他想到林尧臣,这脚步就跟钉在那里一样,动也不动。咽下这口闷气,萧宴道,“是我不该打扰小叔父清修,我错了,任由您处置。”
“那就出去。”萧九念还是这句话。
萧宴只当没听见,直接道,“郡主派人把尧臣的画摊砸了。以郡主的脾性,她会砸到尧臣承受不住自动放弃为止。我看尧臣的状态不对,我怕他再出事。小叔父,您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郡主不要再阻拦?”
萧九念拎起小几上的杯炉暖手,他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宴被他的话问懵了,道,“赌画那次您不是帮过尧臣吗。”
“所以我就要继续帮下去?”他的神情分明是嘲讽的,“还是大公子觉得,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替你做?”
“我没有。”萧宴委屈,“尧臣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我也想不出。可是你能想到,我知道你有办法。”
萧九念的眼神里是不耐烦。
萧宴说,“就当是我求你,你再帮我们一次。我真的害怕尧臣出事。”
萧九念‘呵’地笑了一声,“你没办法就告诉林尧臣没办法好了,你帮不了别人就不要帮好了。”
“小叔父,你到底怎么了?”
萧宴奇怪,萧九念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很陌生。
沈潮平道,“大公子,别问了。”
萧宴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我做了什么惹到他,我可以道歉。可是,为什么突然?”
萧宴觉得莫名其妙,他心里满满是委屈。萧宴很清楚,自己是全心信赖着萧九念的,相信他能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相信他对自己是宽容的特别的。
“沈伴儿,你不用拦他。有什么话让他说。”
萧宴说,“我觉得很奇怪。小叔父你帮了雪娘她们,也帮尧臣留在这里,我们相处得越来越好,我以为有任何事我都可以来找你。”
萧九念问,“我是你的什么人?”
“亲人,朋友。”萧宴想了想,“比我们都厉害,能够依靠的长辈。”
“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人吗?”萧九念问。
沈潮平道,“二爷,您累了。”
“在我这里,你只是个麻烦。”萧九念说。
萧宴哭笑不得。
沈潮平的表情紧张起来,看上去随时提防有人会揍萧九念一顿,“大公子,您别当真。”
萧宴对萧九念说,“小叔父,我是很笨,可我又不傻。我一天陪你吃三顿饭,在暖阁耗去大半时间,我知道你是开心的,你并不讨厌我。”
沈潮平的表情异常惊讶。
萧九念却如同被人戳中痛处,他明显是更生气了。
“即使我不讨厌你,可你整日在我眼前打转,我早就看烦了。”萧九念道,“你知不知道克制一下自己,别一件事刚完,就又善心泛滥搅进另一件事。别以为一个人帮了你一次,就来不停地打扰他,求他一直帮下去。你是个笨蛋,麻烦你笨也笨得有点眼色。谁想死就让他去死,出去。”
“萧九念!”萧宴怒。
萧九念眉头皱起,“你叫我什么?”
萧宴冲上去揪起萧九念的衣领,“我真是想揍你很久了。”
沈潮平道,“大公子,别冲动。”
萧宴咬牙,他其实根本下不去手。萧九念面容过分地白,上次借宿那一晚,萧宴就觉得萧九念大概是有些不足之症。更何况萧九念还担着长辈的身份,于情于理他不可能真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