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洲不远的乡下农家院里,少年搬出来一把椅子摆在树下。那树木早就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显得一片荒凉。
三儿嘟囔:“大人,咱们就这么跑了?”
费七说他:“怎么说话呢,这不是来养病的吗。”
三儿嫌弃的看他一眼,早就知道他畏惧前任主人如虎,没想到连面都不敢见上一面,直接就跑了,真是好没有胆气哦。三儿说:“可您哪里有病啊?”
“我腿疼。”
三儿看着他,想到刚才他在田间看土质时上陇下田的样子,那样利落的样子哪有一点腿疼的模样,不由地撇撇嘴。
费七敲敲腿:“你不懂,那是我的克星。就说小时候吧,那会儿二爷要开始念书了,各家心思活络了起来,挖空心思想把家里子弟往他跟前凑,我家也不例外。可我悄悄地见过萧九念,当时就觉得他难伺候,怎么样叫我猜准了吧。谁知道他偏偏选上了我,可怜我啊,好好地家里少爷也当不成了,起早贪黑陪他上学下学。他又不喜欢我,总是骂我罚我,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三儿说:“我知道,您都跟我说过多少回了。可是爷,咱跑就跑了,怎么还把牢里那位给留下了,不是说之前有过交情吗,你就不怕等我们回去只能给他收尸了。”
费七叹了一声:“造孽啊,要说交情谁有他俩交情深啊,只是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罢了。我们别管了,现在有镇边侯坐镇,我又跑了,把苟崖留给二爷,让他们好好谈谈,没准儿事情还能有转机呢。”
“万一苟崖趁乱跑了怎么办?”跟了个心宽的主儿,三儿私下里向来是各种操心。
费七说:“我临走前借了镇边侯的人马又加了一层看守,保证插翅难飞。对了,他手上那副镣铐也是我托人又打造的,唯一的钥匙在这儿呢,没有削铁如泥的武器谁也打不开,这次只要二爷想聊,他必须得陪聊,往哪里跑。”
费七的这番安排不得不说是太岁头上动土,彻底把萧九念得罪透了。
萧九念本来心里装着一腔安排,又加上他爹镇边侯也在,一时有些施展不开拳脚。费七不在跟前惹他生气,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和费七计较。
可当他听到费七手下的人过来提醒牢里还有个费七留下的‘礼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潮平脑子那么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不妙,两句打发走了来报信的人,刚让人下去,就看见萧九念面上风起云涌,气得手指直打颤,桌上的茶盏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二爷,我这就去把费七带回来。”沈潮平忙说道。
萧九念冷笑道:“带他回来哪够啊,这样吧,我再和苟崖演一出冰释前嫌抱头痛哭给他看,不然岂不辜负了费家七少一片苦心。”
沈潮平扑通跪下了:“二爷,他,他是一时糊涂。”
萧九念整了整衣袖,那腔忽然被人戳中的恼羞成怒已经散了。他说:“我就说我太纵着你们了。纵得你们黑白不分,公事私事都分不清。既然苟崖已经落网,还由着他活了这么久,我看费七才是真活腻了。苟崖是要案通缉犯,费七以为这次在长洲有功就能抵消藐视律法任性妄为之过吗。”
“二爷,费七跟您从小一起长大,他有时是做事太大胆,可我信他内心里真的是为二爷好。您要打他罚他都行,别问他的罪,我听了害怕。”
萧九念起身要走:“你怕什么,你也掺和了费七的小心思?”
“属下没有,属下是怕我们这些人您全都舍了,到头来您伤心。”
萧九念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触不及防被沈潮平一句‘伤心’说愣住了。他想讽刺沈潮平两句,比如‘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们伤心’,或者‘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他尴尬地张着嘴,看着沈潮平,再想到从少年时就总能变着花样气死他的费七的脸,说道:“去找,找到了问问他,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问问他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再问问他……”萧九念越想越气,“滚。”
——
夜幕降临
苏禹卿正在交代义庄的人如何小心保存玄王的尸体,萧宴扯下脸上的面巾,靠在门边,一边看着死去的玄王,一边视线落在忙碌的义庄人员身上。
苏禹卿做起事来非常细致,哪些人留守,哪些人换班,一一都交代好。萧宴等得有些无聊,敲敲门跟苏禹卿说:“我出去转转。”
苏禹卿忙起来顾不上他,随意应了一声。
萧宴在义庄内四处转了转,过了一会儿苏禹卿出来了,喊他:“回城还是在这里简单住一宿,明日带了这尸体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