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维克托轻快地说。
“照这个逻辑整村的活人都留不下。”仓鸮冷酷地指出。
理查德头也不抬,冷冷地说:“必要的话,就这样做。”
“老大你好狠的心!热乎乎的饭菜和村里女人的蒸浴都没能软化你?”维克托嘻嘻笑着。
“别忘了我们还得找向导。杀了同村人,向导也会变得不可靠。”仓鸮提醒道。
理查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如果在村里没有找到向导,就全部处理掉。”
“我只希望目标不要再被更多人见到了。”维克托的语气里含有半真半假的无奈。
仓鸮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开,准备去后车确认那女人是否仍被老实铐着。没走几步,他终于转过身来,问出了一个不符合他职业水准的问题:“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进村?”
“进村是为了找向导,清理是为了规矩,这矛盾吗?”理查德反问他。
天色已经泛白,冬日的风依然呜呜作响,河畔的枯草落满白霜。这个村子重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昨夜从未发生过暴行和杀戮。几个村人小心翼翼地出门瞧,显然对夜里的枪声仍心有余悸。一些人壮着胆子来到河边和草甸附近,捡拾自家被抢走的东西。老妇人颤巍巍地掀开地窖的门板,告诉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他们还没走。但是村里已经没有逃兵了,你们出来吧。”
妇人抱着女儿出了地窖,这时车队中一个荷枪实弹的成员走过来,告诉她:他们很快要出发,需要她来做早餐。她惊魂未定地把婆婆和儿女安顿在炉房,叮嘱他们安静呆着,然后才进了厨房。
少年巴尔图直到爬出地窖后,还在心中反复咀嚼那句无声的“向导”。那位小姐的意思显然是希望他成为向导,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些人显然十分危险,连她也被他们牢牢控制着。她人那么好,又为他们做农活,不会愿意让他一起来的。除非……
最后,少年终于想明白了。他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抬起头来,脸上已满是泪痕。他站起来,抱了抱妹妹,忍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然后像个男人一样去厨房找他的母亲。
厨房里正煮着一大锅荞麦粥,香气四溢,少年闻得出来,这是母亲往锅里加了一点珍贵的黄油。母亲看到他,立刻惊怒起来:“你跑出来做什么?刚才连我都吓得不敢出声,那些人有枪,你和你妹妹少在他们面前乱晃!”
少年在灶前坐下来,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他知道自己正在逼母亲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但他别无选择,也没有时间软弱。他冷静地看着正在怒气冲冲搅动汤勺的母亲:“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做他们的向导。”
他看见母亲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放下汤勺,转过身抿紧嘴唇打了他一记耳光。“你疯了吗?!你去招惹那些人?”她脸色铁青。
少年捂住被打的脸,仍然平静地说:“妈,我必须做他们的向导。”
“巴尔图,你爸爸自从跟着民兵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母亲蹲下来用力摇晃着他,声音里满是绝望。“现在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你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
少年开口了,发现自己语气冷静得可怕。“妈,你听我说——如果我不去,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你说什么?”母亲的手顿住了,她声音颤抖着问:“你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少年压低声音,靠近母亲耳边:“昨夜我去找那位小姐,听到了他们是怎么讨论逃兵的。一个人说‘车队迟早会被看到’,那个蒙面男人就说‘那就不留活口’。然后,他们就行动起来……我想,他们已经在后半夜杀了所有逃兵。”
母亲显然也想到了那些荷枪实弹的高大男人,她颤抖着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是想反驳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明白吗?光是‘可能看到车’就足够他们杀人了。那么……对见过那位小姐的人,他们会怎么办?“少年把自己的思考讲给母亲听,冷静得仿佛不像一个孩子:“妈,这就是她想要暗示我的,我必须去做她的向导!”
母亲哽咽着问:“她……她说了什么?”
巴尔图语速有些急切:“昨夜她用口型对我说了一个词,‘向导’。我想了一夜,才明白只有我去当向导,他们才会放过我们!那位小姐是为了保住我们!”
少年的母亲瞪着锅里翻滚的荞麦粥,眼里满是震惊与恐惧,像是在寻找儿子被命运夺走的证据。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动:“可是……可是如果他们连你也杀了呢?”
“不会的!爸爸以前打猎经常带我翻过这些山,现在村里没了猎户,他们只能靠我带路。只要这些人还需要我为他们做事,就不会伤害咱们家和村里人。而且我没有别的选择。”巴尔图看着母亲,声音低沉但坚定。
母亲瘫坐在厨房的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用手捂住嘴,摇了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巴尔图,你才十六岁……你才十六岁啊……为什么会是你?”她喃喃地说。
少年扶着母亲的手臂。“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妈妈?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轻声说。“我只求你,现在别哭,也别喊,就这样做好早餐,让他们在离开前觉得我们安分守己。”
“儿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听见没有?”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压低声音咬着牙对他说,仿佛在逼迫他发誓。
少年轻轻握住她的手。“妈妈,我答应你我会活着回来。我发誓。”他的声音很低,眼里有泪花闪动,像夜空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