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笼罩了矿场,窗外的风雪声像是远处的低语,时而拍打在窗玻璃上。炉火的光摇曳在每个人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和一丝轻微的草药气息,混杂着木炭的烟味。
“流弹”端着最后一锅炖菜走过来,轻轻放下,锅边依然冒着淡淡的热气,勺子在炉旁轻轻晃动。
车队成员们早已围坐在桌旁,闻着香气忍不住吞咽口水。炖锅里的香气让每个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到仓鸮面前的勺子上。屋内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仓鸮拿起勺子,熟练地舀起炖菜,落入每个人的盘中。他的动作冷静而机械,仿佛这不是在分餐,而是在执行某种精密计算。“先让她试过毒再吃。”他对其他人说道。
维克托:“这顿饭没加些别的料吧?别忘了,刚才她可是说厨房里有致死量的盐呢。”
尤拉附和着笑:“没错!厨房的盐是不是全在这桌上了?”
仓鸮把盘子逐一传给他们。盘中的分量没有人挑剔,但谁也没有动手——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分完炖菜后,仓鸮拿起最后一只空碗,舀了一份递给她,冷眼看着:“炖菜是你做的,吃给我看看。”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拿起勺子,优雅地送进嘴里,抬头看着他,语气轻快而刻薄:“好了,我没死。”
她吃得如此从容,众人纷纷放下戒备,尤拉笑着说:“你看,她都吃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赶快把其他主菜分了吧!”
仓鸮稳稳地握住刀,刀刃切过烤猪肘的表皮,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他一边将金黄酥脆的肉块分给众人,一边冷静地扫视桌上的人,目光像是无声的扫描。当最后一块猪肘肉落入盘中,他收起刀,众人终于开始大快朵颐。刀叉切割的声音与碗盘的碰撞交织在一起,偶尔夹杂着几句低声的调侃和笑语。热腾腾的炖菜香气与炉火的暖意让整个房间活跃了起来,仿佛风雪已经被隔绝在门外。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餐桌,却突然停住。她不知何时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餐桌的末座,看上去毫不起眼,毫无威胁,连同那个向导小子也挤在那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刀柄——他也配?
但他环顾四周,其他人似乎对这种场景毫不意外。维克托啃着香肠,尤拉正在向理查德低声说着什么,而理查德则像是默认了这一切。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阻止,仿佛她本就属于这里。仓鸮惊异于她对人心的操纵能力:她还是那个被迫试毒的俘虏吗?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碗,眉头微微皱起——她一向吃得很少,今天这顿饭也不例外。这种习惯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流弹”低头慢慢挑拣着碗里的土豆,用勺子舀起一块轻轻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即使是在这样的粗陋环境里,她依然保持着一种让人意外的从容优雅。桌上的炖菜和烤猪肘显然很受欢迎,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巴尔图坐在“流弹”旁边,拘谨地拿着勺子,偶尔抬头小心翼翼地瞟向其他人,显得有些局促。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用勺子挑起碗里一块带着肥肉的猪肘,轻轻放到他的碗里,低声说:“吃吧,你这个年纪更需要。”
少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试图躲开,低声说:“谢谢……”她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迅速扫了仓鸮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接着继续低头吃她的土豆。
仓鸮发觉“流弹”的动作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仿佛这样的克制与隐忍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些难得的肉类,似乎从头到尾她都没打算吃。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迅速做出判断。她在争取少年的信任——利用食物展现好意,这种方法简单而有效。对于一个少年而言,这点恩惠足够动摇。
壁炉的火光映红了房间,伴随着偶尔的噼啪声,气氛显得懒散而温暖。一群人围坐在火炉前,饱腹后的满足感写在脸上,不时传来打饱嗝的声音。他们正在商量着房间的分配问题。
“流弹”静静地坐在壁炉旁边,一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签字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时而低头画着速写,时而抬起头,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仓鸮。他注意到,她双脚的镣铐在炉火映照下闪着冷光,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维克托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几块饼干慢慢嚼着,饼干的碎屑掉在衣襟上。他打了个嗝,笑着说道:“巴尔图,你就去睡杂物间吧,那里有张旧床垫,刚好适合你。”
少年闻言,脸色一垮,低声说道:“那里……那里没有灯,我……我怕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蚊子哼哼一样。
他的话引来一片哄笑,尤拉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怕黑?你可真像个小姑娘。”格鲁巴大笑着。
少年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时,“流弹”抬起头,柔声说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怕黑很正常,何必难为他呢?给他一个手电筒吧。”
众人面面相觑,仓鸮冷声说:“公司配的战术手电筒可不是孩子的床头灯。”
理查德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之前不是缴获了几个老式手电筒?维克托,你去车上拿一个。”
维克托耸了耸肩,起身穿上外套,推开门走进风雪之中,向停在门外的车辆走去。过了一会,他拎着一只沉重的老式手电筒回来。那是一个带铅酸电池的工业手电筒,看上去结实得像一件武器。他将手电筒递给巴尔图,笑道:“喏,拿着吧。”少年费力地双手接过,低声道谢,感激地看了“流弹”小姐一眼。她冲他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