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兽喘息着,躺在地上。
身上银毛染血,血滴随沉重的呼吸点点坠下。残破无比的身躯本已脱力,在听到焚桑的声音后,兽眼徒然睁大。
焚桑走到他身前,将落在地上的宝槊轻轻捡起,“戚应星只是遵军命而已,我亲眼所见,中军令是戚准给他的。”
他眼睫低垂,单膝跪地触碰上兽首,“我也有罪,没有及时阻拦,以至于让他被妖人蛊惑,犯下错事。”
原本散发着银光的瞳孔,此刻怔定在眼球中央,焚桑伸手抚过,银光登时被层层眼翳遮盖,黯淡下来。
高青觉察出瑞兽的状态,惴惴不安道, “万万不可,海主受重伤,即便是暂时关押,离炎的火狱对他来说也太危险了。”
“既然罪魁祸首是宁妖人!那下狱的也当是宁妖人!” 人群陷入骚乱,士伍们叫嚣起来,矛头直指宁尹楼。
人群后方,黑衣卫将裹了重重符纸的镇山石呈给赵经年。他漫不经心在手上掂了掂,抬头对着远处帐顶的宁尹楼轻蔑一笑,嘴形张合,清晰可见,说的是,
“这局,我胜了。”
大局已定,剩余的戏码自然也没有看的必要了,便甩手离开了中军营。
赵经年笑得云淡风轻,其实他没必要亲自来,戚准这儿本就是个死局。
离炎海这千年恩怨,隐患太大了,有如头悬利剑,总有一天会掉下来。离炎海海主这烫手山芋,谁来都一样,只不过戚准做海主,正好能借镇山石的怨气,顺理成章献祭一个成仙的命格。
他五年前便这么计划了,设计让老海主提早退位。万事俱备,未成想中途跳出来个宁尹楼,在戚准继任海主前夕,是二话不说绑了人就走。明面儿上戚准被囚禁在崇乐宗,实则是替他拖延时间。若是宁尹楼没倒,戚准再在崇乐地宫关一段时间,出来时镇山石已崩。那戚准的天命之子命盘,正可临危受命挽救西北域于水火之中。
救世之功,可够戚准圆满飞升。
有时候缘法就是这么残酷,圆满得道或是半空折翅,区别就在这一石一时之间。
戚准在大难前做了海主,那成仙的路必定一波三折,他拦与不拦,有何两样?
赵经年冷眼瞧了瞧手上的东西,重重符纸下,封印的既是镇山石,也是天命之子破碎的仙格,可惜,可惜呀。
“拿去祈天塔烧了。” 他对身后的傩婆道。
宁尹楼要三番五次助戚准飞升,那他便让戚准永无翻身之日得陨落。
……
大宴结束,戚准沦为阶下囚。
焚桑贵为西北域的上古祥瑞,暂代海主事务。
中军营的士伍们自然不甘心,剑拔弩张要将妖人捉拿归案,或许抓住妖人,他们遭受无妄之灾的海主便能脱罪。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燕晟然和宁辛阑两尊大佛无情碾碎了。
在崇乐一众弟子的起阵护行下,他们眼睁睁看着妖人,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
宁尹楼在中军营外一个安静的小村落里,找到了安置好的昆家班。燕晟然收束起重剑,走在他身旁。
小戏侩们见着冯二回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拥过来,“二脑袋,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大伙就都死了。”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知道死是什么吗?随便乱讲!” 尤黑跑过来抽这群只会说丧气话的小不点。
他揪着阿三的大耳朵,带着他们朝宁尹楼深深鞠了一躬, “冯兄弟,多谢你,还有你身旁这位…”
“燕晟然。” 燕晟然淡淡答道。
“哦!原来是我兄弟的大舅哥啊,幸会幸会!我这个兄弟呀本事大,人还实在,对令妹那确实是一往深情,这情深意切得连我们这些外人看在眼里都捶胸顿足的,是不是呀冯兄弟!” 尤黑爽朗一哈哈,一把勾过宁尹楼拍拍,大言不惭得夸奖道。
宁尹楼刚接过小戏侩们的清水碗,当即一口水喷出来,碗都不要了,连忙去堵尤黑这张嘴。然而为时已晚,身后人已经疑惑问道,
“大舅哥?”
紧接着像是理明白了什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宁尹楼,饶有意思得发问,
“令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