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因为此地的饭菜不合胃口,她倒是可以做一些家乡饭菜给他吃——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她是谁啊,多大脸给一个陌生男的做饭?
宋辛澜放下筷子,不吃了。
“吃这么少?”丁妍问。
宋辛澜嗯了一声。
社交障碍,睡眠不好,胃口不佳,还害怕人群……他的症状真的很严重,她有些难过地想。
“是不喜欢这里的饭菜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我这几年吃什么都一个味道。”
……
“我——”她想说我做菜的手艺挺好的,你吃不惯本地的饭菜,我可以做家乡菜给你尝尝,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的症状虽然不重,但也是有症状的,她其实从出生就是社恐,从未改变过。
宋辛澜将饭盒盖上,摞放在一边。
这饭盒是不锈钢的,看着质量非常不错,丁妍盯着摞放得整整齐齐的饭盒,心想他没有把饭盒打包送到外面,是不是晚饭就吃这些?
“等会儿房东会来拿饭盒吗?”她问。
宋辛澜摇头,“明天他来送饭的时候,会顺便把今天的拿回去。”
“那他晚上不送了?”
宋辛澜嗯了一声:“晚上我吃中午剩的就行。”
果然是吃剩的。
“我没有看见微波炉,也没看见炉灶,这饭盒怎么热呢?”她问,怕他以为自己多事,腼腆地笑了一下,“你该不会吃凉的吧?”
她笑起来的时候,脾气很好的样子,眼睛也亮亮的。宋辛澜又看得微微一怔,不自觉点了点头。
“是——是不——不喜欢吃热的吗?”她因为觉得自己要问的话太冒失了,向骚扰他的边界靠拢,随时可能惹他厌烦,声音不自禁地开始结巴,“是——是你——喜——喜欢这样吗?”
“不是,我只是不感兴趣。”他听出来了她的结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眼睛不自禁弯了一下。
不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她这一刻的表情清晰地表达了她对“不感兴趣”这句话的不解,眼睛瞪得大大的,懵懂的表情更像一只小鹿了,看起来又单纯又好欺负。
让人想到“无害”这个词。
所以宋辛澜难得解释起了自己:“就是不感兴趣,饭菜是凉的还是热的,我都不感兴趣。”
厌食症吗?
那么高,却那么瘦,厌食症导致的吧?
丁妍的手指紧张地捏紧,想要问的话几次要脱口而出,都被她辛苦地咽了回去。
表达对他的关心需要立场,她是个陌生人,没立场表达对宋辛澜的关心——
可我连关心都表达不出来,我能做什么呢?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难道只为了跟他说几句话,吃一餐饭,然后就分道扬镳吗?
他明明不讨厌我的,明明愿意跟我聊天的,我只需要开口,跟他说一些该说的话,表达一些该表达的关心,然后说不定……
说不定我就不再是陌生人了——
我真的是个废物啊,她难过地想,过去这些年她每次遇到难事心里难过的时候,都会这样想自己……
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废物的人吗?
为什么我每件事都做不好?为什么我就不能大声地问他,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会生病?有看医生吗?你家里的人为什么会放任你在外面流浪?为什么他们不在你身边照顾你?
——你都生病了,在这个黑乎乎的房子里挨冻挨饿,会帮助你痊愈吗?
如果我更积极一些,如果我更勇敢一些,如果我能更聪明一些,那么这一刻,我是不是就不会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纠结了?
这种自怨自艾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一言不发,最终的最终,她选择了用最糟糕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糟糕的心绪——她腾地起身,快步向外走,莽撞地、无礼地,像个没教养的疯子般地——向外走!
或者说是向外逃。
没有办法好好告别,自暴自弃对她来说是如此容易,过去的这些年,无数次自暴自弃已经成了习惯,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小房子,走向大门,一边走一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