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眠大松一口气。
不是神仙显灵,而是罗刹显灵。
萧虔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转身看向萧越,“兄长说笑了,谁人不知欺师灭祖的大理寺少卿才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刽子手?只怕兄长身上的血腥味,更让人避之不及吧。”
他又假模假式地向乔婉眠拱手作揖,道:“婉眠与我一见倾心,还望兄长割爱成全。”
这人怎么张嘴就来胡话?哪个与他一见倾心?
乔婉眠又紧绷起来,他们虽然关系瞧着不好,但毕竟是血缘兄弟,萧越不会信了萧虔的话,把她送人吧?
萧越跨到乔婉眠的小舟上,他身形高大,动作却轻盈如风,跃过乌篷时,水面竟未泛起一丝涟漪。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萧虔,目光冷冽如刀。
萧虔已经算高,也是相似的长相,但就是少了那种萧越游戏人间,佛挡杀佛的煞气,在兄长面前仍像鸡崽一样处处被压制。
他警惕后退一步,“父亲今日可还在侯府。”
萧越毫不在意他干巴巴的威胁,眼中带笑,却裹挟着浓稠杀意。
在萧虔慌张的神色里,攥起他的双臂。
“记吃不记打,为兄就再教你一遍。”
“我的东西。”他微微俯身,带笑看着萧虔。
“你不配碰。”
“咔嚓”一声,筋骨断裂声惊飞蜻蜓。
萧越松手,萧虔双臂软垂如两条死蛇。
他也如断线木偶,重重跌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萧越缓缓蹲下身,食指轻轻压在唇上,偏头看向萧虔,嘴角勾起一抹邪性的弧度:“嘘。你很吵。”
萧虔额头上冷汗涔涔,却只咬着牙,不敢再出一点声音。
以往,他们每逢见面都有龃龉冲突,但萧越从未对他下过这么重的手。这一次,萧虔真看到了萧越眼中的嗜血的杀意。
他跪坐在原地,看着自己脱臼的双臂,杀意如毒藤缠心——定要这阎罗血债血偿!
迟早有一天,这疯子会活剐了他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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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眠见萧越为她狠狠教训了萧虔,既惊又喜,连忙抹干泪爬起,挪到萧越身边躬身行礼,哽咽:“谢谢大人为婢子做主。”
隔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小声纠正道:“不过,婢子是人,不是东西。”
萧越视线扫过她凌乱衣襟下纤细的半截锁骨,随即迅速移开视线。
小丫鬟完全领错情了。
他最初出手,不过是不愿萧虔碰触他母亲的遗物。其次,是担心乔婉眠被萧虔带走,泄露乔氏父子的消息,破坏大局。
当然,萧虔欺负一个弱女子的行径,也确实让他心生厌恶。
不过,他没有必要向乔婉眠解释,也就无从谈起回应。
乔婉眠对萧越的冷淡态度并不在意,只是心中仍有疑惑。
同脉连枝,何至操戈若此?
她心中忐忑,忍不住小声问道:“大人,您也不是真的想杀了他吧?”
萧越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乔婉眠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二公子日后会不会报复婢子?”
萧越淡淡道:“你尽管放心摘莲子,无归院护得住你。”说完,他吩咐道:“把两条船绑一起。”
乔婉眠得了他的保证,心中稍安,转身穿过乌篷,去探另一条船的纤绳。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水响,船边的小鸭像是受了惊吓,嘎嘎叫了几声,船身也随之轻微浮起一截。
她诧异回头,只见萧虔狼狈地站在水中,耀目金冠上还挂着一根水草,模样颇为滑稽。
萧越瞥了一眼,云淡风轻:“绑你的船。他该好好在水塘里反思。”
乔婉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声应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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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是个半吊子,偏又载着个玄衣阎罗,半炷香才在莲丛里挣出三丈远。
桨橹每推半尺,乔婉眠便要偷觑岸边——暮色里萧虔金冠与红袍凝成剪影,毒蛇似的目光始终黏在她后颈,害得她总疑心那他会化作巨蟒再来纠缠。
乔婉眠忍了又忍,还是小声咕哝:“二公子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萧越倚着船舷,长腿舒展,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侧碧叶菡萏,还时不时伸手敲敲船边小鸭的脑袋。
闻言懒洋洋反问:“怎的,我倒似坊间所言?“
乔婉眠一噎。
萧越之名,能止小儿夜啼。
除却“笑面罗刹”这个外号,坊间确有传闻说他以杀人为乐,审讯时会当着嫌犯的面生啖其肉。
乔婉眠脑子又卡住了,她不能同时兼顾两件事,手中动作不知不觉地慢下来,认真思考萧越和传闻有哪些不同。
她刚罗列到第三条,就听萧越道:”记得你最初是想去萧虔院子里——我今日算不算坏了你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