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外头的雨格外大。大雨浇灭了令人郁燥的暑气和燥热,带来了难得的凉爽。借着这份凉爽冯十一睡得深沉。
醒来时冯十一浑身舒坦,但待她偏过头却发觉睡在她身侧人似乎不太对劲。他阖着眼,皱着眉,面色潮红,一副痛楚模样。
冯十一试探着探手,果然摸到了满额的滚烫。
而当冯十一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时,他似有所察缓缓睁开了眼。
“娘子……”
男人一贯温润的嗓音在开口后变得沙哑。而此时,他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不适。皱了皱眉的同时他往床内侧挪了挪,和冯十一拉开了距离。
“你发热了。”
冯十一用的是肯定的语调。她掌心的触感尤在,他不止发热了,而且还在盗汗。
郁明拧了拧眉:“可能昨夜淋雨受寒了,娘子可有不适?”
自己都那副模样了,还惦记她。不过一场雨罢了,按她的体质即便是在大雪里站一夜,都不一定会受寒。
冯十一:“我无事,我这就去找老赵来。学馆那我让大发去守着,今日学馆夫君就别去了。”
学馆里的学生都是平头百姓家的,不少还是乡里村里的,这大雨天来学馆进学本就不易,但他要是撑着病体去学馆,万一传了那些学生不说只怕还会惹她担忧。
“外头雨大,娘子雨里来来去去只怕会生病。娘子留在家中吧,我先去杨柳巷请邓夫子替我代个课,然后再去药铺让老赵给我开些药。”
郁明说着撑着身子就要起身,可刚坐起,他就被人摁着躺了回去。
“娘子……”
看着自家娘子那难得严肃的脸,郁明有些无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病着的缘故,他试图再起身,却发觉他居然敌不过他娘子摁在他肩头的力气。
“躺着,杨柳巷那我会让大发去的。我去趟药铺就回来。”
敌不过自家娘子力气,又觉着再坚持下去只会惹她生气,郁明只能放弃了托着病体出门的念头。
“那娘子小心些。”
本以为他都妥协了,他娘子总会安心,没成想她叫来了小云。
“我出门一趟,你看着你姐夫。不能让他出这个门。”
小云对他娘子一向唯命是从,把她的话当圣旨一般。看小云目光坚定点了点头,躺在榻上的郁明低笑一声,看来今日他是真出不了这个门了。
冯十一匆匆而去,匆匆而归。回来时身后跟着衣襟凌乱半身湿漉的老赵。看到老赵那模样,郁明有些讶然,而老赵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自觉他都这年纪,走路速度已经不慢了,但还是遭了冯十一的嫌弃。她夫君只是发个热至于这么急眼扯着他走吗?把他衣裳都给他扯乱了。
老赵苦着脸,可真把上郁明的脉时他就正了脸色。他抬眸看向郁明,郁明微不可见对他摇了摇头。
而冯十一正紧盯着老赵,没有察觉到她夫君的动作。
“如何?严重吗?”
老赵收回手:“只是伤感发热,用两副药扎两回针就好了。郁夫子一身汗,东家带着小云去备些热水来吧,我也正好给郁夫子扎个针。”
冯十一没有多想就应下:“好。”
正当她要转身之际,郁明唤住了她。
“娘子。”
冯十一转头:“嗯?”
郁明:“要不还是麻烦王婶烧个水吧。”
厨房刚修缮好,忠平又不在,他实在不放心她进厨房。
冯十一知道他还记着自己烧的那把火,她一时有些讪讪。“知道了。”
冯十一带着小云出了门,她刚跨出门老赵就扭过头看着床榻上的人,一脸严肃。
“你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上回把脉后我就一直想再寻个机会给你好好看看。你之前受伤,伤在何处,给我看看伤口。”
待郁明把背后的伤疤露出时,老赵变了脸色。
这伤看似在后肩,但伤口深的话是可以伤到心脏的,怪不得他身子底子损成这样。而且看这伤疤的模样……
老赵:“受伤后你是不是没有服药,没有好好修养……”
郁明穿回衣裳,淡笑:“年少不晓事,爱逞强。”
当年他强撑一副重伤的身躯,给父兄办了丧事。丧事之后,他也心存死志。到头来是老天不肯收他,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强留他在人世。
这些年,他得过且过,即便重伤导致的隐疾发作,他都未曾寻医求药过,只想着活一日便是一日吧。
可如今,他是有娘子的人了,他娘子身子也不好,他总得活的比他娘子长些。
看着郁明那副淡然的模样,老赵蹙眉,认真打量他:“不痛吗?”
痛自然是痛的,尤其隐疾发作时,那是钻心刺骨的痛。还在睡梦中时,郁明就痛着,但在她面前他没有显露罢了。
郁明:“上回开的药,这些时日都有服用,感觉好多了,这回发作也没有以往疼了。”
冯十一端着热水进屋时,就看到她夫君身上扎满了针。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冯十一皱眉。
“不是普通伤寒吗?怎扎这么多针。”
老赵面色坦然:“扎的多,好的快。”
冯十一凝眸审视老赵,老赵面色不改又扎了一针。
而郁明,看她紧盯着老赵生怕她瞧出端倪,适时开口:“娘子端着盆不累吗?快放下吧。”
冯十一放下盆后,老赵也扎下最后一针。
“好了,针先扎着。我去药铺去取些药材,等我回来再拔针。”
老赵擦擦了手往外走,老赵一走冯十一就坐到床沿。
“难受吗?要不要喝水?王婶已经在熬粥了,一会就端来。”
看着她皱着脸一副忧心模样,郁明有心想摸摸她的头却抬不起手,他只能笑笑以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