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病生也没搞明白自己和南应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跟他说那种类似决裂的幼稚话并非一时鬼迷心窍,而是他早有预谋。老实说,宋病生厌恶极了南应无这样的人,厌恶他们做什么都有人为他们兜底,厌恶他们无论怎样都能被上天偏爱,厌恶他们想要的就能拥有,释怀不了的就绝不放手。
能够耍他们一遭,似乎也算他无聊人生中比较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宋病生没想到,南应无根本没打算听他的话。
宋病生烦躁地转着他手上的笔,在自己错的一塌糊涂的数学卷子上抄着黑板上的答案,还没抄完,这节课就下课了。
宋病生叹了口气,将笔一放,随即起身望向教室最后面,南应无就坐在那里,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低着头似乎是在做题。
他琢磨了一阵,心说只是过去问问是不是他,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要真是他就道个谢,要真不是他那就更好,皆大欢喜咯。
思及此,宋病生这才抬起脚,从教师狭窄的过道之中穿过,径直往南应无那边走去。
他站在南应无的课桌旁边,对方竟然根本不是在做题,而是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至于写的是什么,宋病生压根就没有看见,因为他刚一过去,南应无就把笔记本给关上了。
但他也只是换上了另一本英语练习册继续书写,似乎这个动作只是一个巧合,他本来就做完了自己手上的事情,此时正要继续做题,而不是听见了宋病生过来的声音才做了这个动作。
宋病生站了一会儿,发现南应无压根就没有抬头的意思。他只好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南应无的课桌,还很重地清了清嗓子,想让他摘下耳机。
南应无好似这一刻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他将耳机摘下,看向宋病生,说:“什么事?”
他的声音淡淡的,宋病生看着他,这才注意到南应无的眼瞳是棕色的,浅棕色,像琥珀,在阳光下更加迷人。
那一会儿宋病生几乎是失了神,但很快就又回过神来。
他顿了顿,把自己酝酿许久的问话说了出来。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黑板报上的粉笔字是你写的吗?”
南应无说:“是。”
他这么坦诚,反倒弄得宋病生一怔,肚子里盘算的别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最后只憋出了个,“哦,那谢谢啊。”
南应无掀起眼皮看他,说:“嗯。”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宋病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每一次,只要他对上南应无,就会生出一种神奇的烦躁感。明明对方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这副冷漠的模样,会让宋病生无比生气。
他讨厌南应无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总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他恨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活得这么灿烂自在,而他必须将自己变成这样恶劣的人才能获得微末的情绪价值。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南应无故意的,而是浸淫在那样的家庭中自内而外的习惯,刻在骨子里,根本改不了。
宋病生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脾气压下去,笑意盈盈地说:“行,那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宋病生。”
南应无忽然叫他的名字。
宋病生离开的脚步顿住。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色,回过头去冲着南应无笑,说:“还有什么事吗?”
“周六我想请你吃饭。”南应无顿了顿,补充道,“只有我们两个。”
“哈?”宋病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预料到事情发展竟然是这个方向。
南应无看着他思索了一下,随即又说:“可以吗?”
老天,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南应无居然会征求他的意见了。
过去那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南应无几乎根本不管宋病生手上还在做什么事,都会直接把他从教室里叫出来,半点不带征求意见的。渐渐的,宋病生就意识到,这位少爷就是被家里人和其他人宠坏了,已经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
此时此刻他脑子生了锈,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一直没回答他的问题。
然后就见南应无皱了皱眉头。
看吧,我就知道。宋病生心说,这戏演的,半分钟就破功了。
不过南应无要请吃饭,他有什么好拒绝的,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接着又提了好几个要求。
“不要让我再吃你们家那种养生餐了,多糖多辣多盐多油这是最基本的,好么?”宋病生掰着手指说,“其余的我倒是没什么要求。”
南应无沉默了一阵,才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