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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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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听见医院的钟声响起。
“莱克特小姐,你的丈夫呢?”护士拿着报告单向她走来。
她从等候室的椅子上站起来,抿出一个羞涩的笑,“他出差了,不在家。”
“不过今晚就回来了。”
“那就好,你的身体有点弱,孕早期要好好休息哦,这时候丈夫能多做点就做点。”
护士把她引进检查室里,一扇洁白的窗户在医生身后发着光,她放下检查单,躺在医生示意的仪器上。抹上凝胶,探测头在她的肚皮上移动。
“10周,发育得很好呢,很有活力。”
炽白的圆灯亮在脸上,罗丝的眼睛难受地眯起来。
“嗯……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她感到探头从肋骨上划过,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细小的、心跳在她的耳骨边响起。
“不过还是要注意检查,下周记得再来一趟哦。”
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响起了,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她坐起来,用纸巾擦干净凝胶。
“喏,你看——这是小朋友的头。”
她去看那小小的圆形、隐约的在一片黑白色彩里,小的不可思议。
她的呼吸轻了起来。
她的目光变得遥远、遥远,又落在自己的心跳里,一阵难言的力量霎时涌上她的心头。她的骨头支起,眼角变得湿润,心跳变得又重又慢。
罗丝将b超单收进包里,像捧着铃兰花一样、脚步轻快的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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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川从布帘后走了出来。
茉莉拉出一个甜美的笑,她的手藏在靠枕下,脚背蹦起,脊背轻轻的颤抖。
那蓝灰色的眼珠扫过颤抖的小鸟,像想起什么似的,抚摸上手里书的脊背,
“茉莉,”他悠长的目光阖下,“不要乱捡小鸟回家啊。”
“特别是一些黑色的、无主的、尖嘴的——”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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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推开了家门。
罗丝甜蜜地听着爱人的脚步声,她的膝盖上铺着洛伦衣柜里的薄衬衫,在已入冬的纽约,她正为爱人收拾秋装。
——换鞋的声音,放钥匙的声音。
罗丝辨别着,像辨别童年时后厨里的声音。
关上鞋柜的声音,开灯的声音。
——撕包装纸的声音,水龙头的声音,
打开酒柜的声音,拔出瓶塞的声音。
——洗菜的声音,切菜的声音,
踢开椅子的声音,深重的呼吸声。
——切肉的声音,点火的声音,
捶打桌面的声音,滴答的来电声。
——锅炉升起蒸汽的声音,
“我受够了,谁来都可以,那老女人完全不露马脚!”
“她女儿倒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索菲亚·莱克特一日抓不回来,”
“我一日要在这里和个陪酒女过家家!”
——扇动的锅炉房的门,露出鲜艳的面具。
罗丝的呼吸停住了。
她看见一张张邪恶的面具、浮现在一墙之隔的男人叫嚷的、恶毒的话语里。
她的心又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忘记了关卧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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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心咯噔一下,她又感到一阵嗓子眼里的痒意,她捂住嘴咳嗽起来。
“你还好吧?茉莉,”绿川放下书,“你没感冒吧?”
“没有没——咳!咳咳!”茉莉又咳了起来。
他皱着眉把身边的窗户关上,走上前,“要注意保暖啊。”
“最近在降温,似乎马上要下雪了。”
“嗯嗯!你快回去吧,绿川,一会儿不是还有晚课吗?”茉莉挥手。
“好,那我先走了,茉莉,再见。”
绿川留下买给茉莉的鸟类百科全书,推开门走了。
安静一下子充斥了房间,布帘沉默地垂落在门框里,灯也似乎变得摇曳不安。
茉莉走上前的时候,那本书正好翻开在乌鸦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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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乌鸦,主要以昆虫为食,也吃雏鸟、鸟卵、肉和动物尸体,叫声粗犷,好争斗,喜豢养和玩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