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秋心中暗自偷笑,文才哥哥与她私下交谈时,可从未这般正直委婉。想想他说过的话,什么 “梦醒时分亵衣湿,青梅秋儿可否知?” 还有 “只待及笄,便是良辰吉日。吾心向汝,只愿在汝之身,奋力上下而求索。”“惟夫拙夫之偷乐兮,梦幽径以窥探。” 若屈正则知晓后人如此改编他的诗句,怕是要气得从地下爬出来。桓秋赶忙在心中默念,望先人勿怪。
今年的某一天,马文才甚至给了她一块帕子,说是上面有他夜半思念她的 “痕迹”。桓秋当时拿着那块帕子,只觉心跳加速,连手都微微发颤,仿若那帕子烫手一般。要知道,她也是历经两世的女子,心中自然也会有这方面的期待。文才哥哥,实在是太坏了。桓秋心中既满是期待,如小鹿乱撞,嘴上又忍不住抱怨。毕竟,再过一年多,她这辈子才到及笄之年呢。
前些日子,文才哥哥告诉她,不知为何,他父亲马太守这近两年对他的安全格外重视。起初他并未在意,可当他发觉保护他的侍卫人数不断增加,心中不禁起了疑。他想要寻找诗词孤本,不出两日,那孤本便出现在他书房;他想去拜访大师,原先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没过几日,便顺利得见,只是那大师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桓秋为马文才感到高兴,可转念一想,又隐隐担忧起来,“文才哥哥,马伯伯给你这般多便利,莫不是有什么深意?”
如今的桓秋,思虑愈发周全,忍不住担心这些便利会让她的文才哥哥付出沉重代价。她还记得文才哥哥告诉她,他们不用分开,他会一同来扬州府时,自己心中的那份欢喜。如今的桓秋,生怕这些变故,会让她的文才哥哥错失本应属于他的机缘。
桓秋心中疑惑重重,马文才却心里有数。马母张氏掌管太守府多年,又生育了他这个马太守唯一的儿子,她所建立的人脉与势力,即便有所动摇,也绝非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能够轻易撼动。并且,这些年,即便马张氏离开金陵城,太守府后院的姨娘也始终未曾有人开怀生育。
根据马张氏安插的眼线,这两年断断续续传到扬州府的消息,府中的姨娘们已陆续死去不少。对外宣称皆是意外身亡,可太守府里伺候的众多下人都清楚,这些意外身亡的姨娘,在此之前,都曾独自进过太守大人的书房,一待便是一夜。
马张氏得到的消息比马文才知晓的更多一些。太守府里曾传出过一次喜讯,可没两天,那位怀孕的姨娘便香消玉殒。旁的人都道是太守府后宅争斗太过激烈,可马张氏心里明白,是因为太守大人被人戴了绿帽子。
马母张氏看到这些消息,并不意外。算算时间,马太守早该察觉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直到近两年才爆发这类事情,怕是已救治无果,马太守已然放弃希望了。
马文才对于愈发顺利的日子非常满意。
恰在此时,桓秋突然忆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已能够以魂魄形态来到文才哥哥身边,曾听鬼说过太守府里的一个传言。马家老太爷一个嫡亲弟弟的孙子,正是在这个时间前后离世的。
以鬼的见识,什么样的死法没见过?可这个孩子的遭遇,却让众鬼都心生怜悯。一般稚龄孩童去世,多是病逝或者遭遇意外。可这个孩子不同,他竟是死在亲生父亲手中,苦苦哀嚎了两天,才在极度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连鬼都感叹,人若狠心起来,比鬼还可怕。
当年这件事闹得太大,马氏家族根本压不下去,还特意去信给马太守施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事情平息。有人觉得可悲可叹,有人则感到凄凉心寒。
这个马家子孙名叫青志,命苦的是,他三四岁时便失去了母亲。世人皆知,有了后母,往往就有了后爹。而他的父亲也并非长情之人,丧妻还未满百日,便匆匆续娶了一位妻子。古语有言,宁要讨饭娘,不跟当官爹。便是因为男人没有经历过生育之苦,一哆嗦,就当爹了,所以很难会像母亲一般,对孩子那么上心,如非必要,也不会愿意去亲自照顾孩子。
这倒也能理解,人皆有私心。只是,有人会因私心作恶,有人则会压抑克制。当爹的不想吃照顾孩子的苦,那就要娶个妻子替他吃苦。然而,孩子跟后娘又没有血缘关系,人家凭什么来吃这个苦呢?
这位继母,在还未生下自己的孩子时,便忧心青志这个前夫人生的孩子,会对她未来的孩子不利,会敌视她的孩子,甚至会带坏她的孩子。可以说,想得极为周全。心中满是焦虑与不爽,这位继母便时常指使下人磋磨青志,妄图将他养成懦弱胆小的性子。
可下人终究是下人,又不敢公然殴打家中正经的少爷,那能怎么办呢?于是,便常常 “忘记给饭”,让青志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当时年纪尚小的青志懵懂无知,又被继母的尖刻打骂吓怕了,短短半年时间,便饿得骨瘦如柴,一副短命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