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做,你若实在下不了手,我便让张屠子自己上门提人!”
“您别动气,交给我来做吧。”丁大元把茶杯递到主人手边,摇着头退出后堂。
前院总算开始举行拜堂成亲的仪式了。锣鼓喧天,宾客们一个个鬼气森森带着假笑簇拥在堂前,红烛爆出几次火花,喜字像被血染过一样的红。
一拜天地,天地间有雷劈过;二拜高堂,高堂板着一张阴沉的长脸盯着新娘的红绣鞋;夫妻对拜,新娘子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
“礼成,送入洞房——”
十几个丫鬟小厮便捧着精致小巧的干果糕点碟子簇拥着一对新人穿过回廊走进洞房。
在宋宅的另外半边,一对车马出发。马车上驮着一具黑木棺材,纸钱从天上散落下来,掉在地上、水中,飞向人的头顶、衣袖。
雨骤然小了很多,风吹起红绸,也吹起招魂幡;锣鼓喧天,是送嫁,也是送葬。新人入洞房,旧人出殡。
岳青罗感应了半天,没感应到一个灵魂。
“有人出殡,灵魂去哪儿了?”她想起摆放神像和香炉的密室,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麦麦,你在这儿带他们趴好,我去看看那个女孩。她如果也是迷路被骗来的,那我得把她们送回本来的时空。”
瞿麦点点头,从手链中抽出一个纸人。小小的纸人跳到地上,跟在了丁大元身后。
“你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
婚礼的流程没走完,新郎和宋老爷正在回廊中招待客人。只是来来往往一举一动,怎么看都和人不沾边。
放翻一个家丁对岳青罗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她把那端着花生桂圆的小厮拖进茅房后面,然后变成他的样子,穿上小厮的衣服,端着盘子靠近洞房的屋室。
“老爷让我送的东西到了。”
“放进去吧。”门口的婆子五大三粗,脸上全是不耐。
新娘子还在哭,眼泪掉下来洇湿了膝盖上的裙面。她小声啜泣着,一双被麻绳绑起来的手绞得通红,下唇被咬得全是疤,可怜极了。
“妹妹,妹妹,我是来救你的。”岳青罗快步走上前去解开绳子,“你跟我走,我带你逃出这鬼地方。”
“我不能走!”女孩哭得喉咙沙哑,“我妹妹还在他们手上,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我妹妹!”
“你先跟我走,你妹妹我来想办法。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和那个什么公子真的洞房了,隔天被拉来成亲取药的就会变成你妹妹,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新娘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跟我走,你失踪了,他们一定会把你妹妹带出来的,到时候我会有办法让你们团聚。”见眼前人还在犹豫,岳青罗恨不能直接打晕带走,“别磨蹭了,再磨叽等他们来就走不掉了!”
门外的婆子等了许久也不见送东西的小厮出来,心声狐疑,扯着嗓子冲里面喊了一句:
“东西放完了赶紧出来,别耽误公子的吉时!”
没听见里头的人答话,婆子便推门进去催促。谁料门一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新娘子坐过的地方还有温热,想来两人刚走不久。
这婆子慌慌张张差人去前厅禀报,心里已经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消息,宋老爷几乎是当场就要把一桌酒席掀了。
“愣着干什么?去找!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找!”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身边的小厮急得团团转,“要不要小的现在就去把丁管家找来?”
“不必,老丁还有要事处理,你们这些废物!离了老丁不会做事了吗?”
“好好,您别动气,别动气,小的现在就带人去找,现在就带人去找!”
宋宅难得这样乱成一锅粥。宅子里的人匆匆忙忙奔走在各个角落,有人甚至掀开米缸寻找失踪的新媳妇,却依旧什么都没找着。
纸人跟在丁大元身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瞿麦通过纸人的双眼看到丁大元走进一条盲肠小道,小道尽头的屋子里挂着满满当当的人。
他们赤条条被吊起来,瞿麦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当天去纸扎店参加婚礼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