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小就告诉我,人类是不能知道妖怪的存在的,一旦不能保守妖怪的秘密,就必须要杀掉那个人。我当时并不当回事,因为我每天都能见到父亲与母亲在红梅下相会,他们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到有一天,当我看见母亲把父亲装进冰块里,封锁在洞穴中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对着母亲痛哭不止,质问她为什么要把父亲变成冰雕。母亲也泪流满面,双手颤抖,只告诉我这是妖界的规矩。我彻底崩溃了,我厉声告诉母亲,我要下山,我要遵守人的规矩。
母亲大惊失色,死死拉住我:“半妖是最不能在世界上活下去的……”
但我相信我就是可以和人相处。我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子,自然而然的就融入到了人群中。我有了朋友,有了恋人,我非常高兴。但不久我就发现,凡是与我相处久的人,都会不久身染寒疾而死。朋友走了,恋人走了,村民开始赶我走。我只得一路风餐露宿的逃命,结果同样见到了一个少女,她是雨女。她从湖边来,也是不听母亲的话,结果她所爱的人也死在潮气之中。我们俩抱头痛哭,想重投妖界,但所有的妖怪都想拿我们当补品,我们在哪里都活不下去。
终于,有一天我冰封了湖面,登上了蓬莱岛,我们的能力对同为半妖的人们影响不大,但我们还是独自躲在岛的最北端,也没有人怎么注意过我们。
有一天,有一个巫女姐姐登上岛找我们,我们第一时间就以为她是来除妖的,马上喷出了大口的冰雪。但巫女姐姐却并不恼火,她拿出一只千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雪花化作了满天的蝴蝶,银色的,揉搓在手里,非常好看。她给了我和雨女各一个千纸鹤,我哭了,当初在北国,爸爸妈妈给我叠了多少千纸鹤呀……
她告诉我们,有了这对千纸鹤,我们就可以正常的与人们相处,千纸鹤上寄托着祝福,自己的妖力不会再影响到自己爱的人,反而能冻死病虫害,保佑村庄风调雨顺。我摸了摸自己的掌心和胸口,它们从未有过如此温暖,正如这个巫女姐姐的红裙。当她拉着我们的手从山里走出来时,我感觉,妈妈回来了……
——《雪女雨女自述》
我不懂人们为什么憎恨妖怪,哪怕我只是半妖而已。我母亲是半妖,父亲也是半妖,他们是喝了神明的水变成龙人的。他们好好的在江湖中生活着,甚至还保佑着那一方居民风调雨顺。但人类总是想彰显自己的丰功伟业,一大堆武士跑来“退治”我的父母,他们只好搬离到新的湖泊中居住。我们家就这么一路搬迁,躲到了大海边。父亲母亲不愿意再走了,在海水形成的一个溩湖里度过余生。我则登上了蓬莱岛,在这方净土上过的悠然自得。但是很快四魂之玉大劫到来的消息传来了,我死也不会离开这方净土。但各个半妖们推举出来拯救这个海岛的,却是一个巫女,这令我非常恼怒。一个专门以除妖干活的家伙,凭什么假惺惺的跑到这儿作态?我决定去会一会这个家伙。但我一进到她的茅屋中就惊到了,出云先生正在和她喝茶下棋,三味长老和琴坊主在一旁奏乐,一只犬妖单手撑地在她脚边打着呵欠,时不时甩动一下脚丫。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只犬妖估计是被胖揍了一顿变成了她的式神,所以才不得不这么恭顺。但仔仔细细看去,也没发现他有什么被控制的痕迹。我凑了上去,低头查看起来。那个红袍少年被惊动了,打量起我来,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桔梗,你的客人真不少呢。每天都会有人找你讨教。”
式神不可能这样对主子说话。那肯定是双方有什么恩情之类的了。
“你们之间,互相是救命恩人?”
“她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救我?”犬妖摇晃着头说,撇过脸去,一脸傲娇的表情。
“他一个普通的男人,怎么救我?”巫女用衣袖掩着口笑道,眼神里充满了宠溺。
原来他们之间都是把对方当人看呀……
好吧,我愿意听她的指挥……
——《稻龙丸自述》
指挥我们?不是开玩笑吧?有几个本事就要指挥我福悦座敷童子?那只犬妖智商不高,现耍耍他,给那个巫女做个下马威。
那只犬妖果然智商不济,拿着一把宝刀,却被些小伎俩坑的不行。走路跌跤,或被树藤吊起,晚上睡着席子被挪开,然后被金块打中脑壳,生出大大的包来。这家伙唯一可爱的就是,每次被暗算后,都会暴跳如雷,然后咋咋呼呼地喊:“桔—梗,桔—梗……”
没用的家伙……
我更加得意了,但突然发现,树精、木灵、小鹿男,都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我打开房门一看,这些小家伙都和那巫女在聊天,一起玩。那个巫女随口就能说出一草一木的名称,花开花落的日子,喁喁风声的自语。我招呼它们去给这个巫女弄恶作剧,去绊倒她或干啥的,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干。
“可恶……要我亲自出手了……”
在夜晚,我偷偷吹熄炉火,刷的房间内变得一片黑暗,根据我之前观察的位置,我去扯枕头,撒沙子,结果黑影一动不动,我一摸,居然是一块石头。那个巫女上哪去了?
对这栋屋子的了解,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任凭你藏到天涯海角,我绝对都能找到。我开始每个地方细细搜索,感知灵力和结界的存在,结果整个房子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她大概是跑了吧……我得意的想……
但第二天一早,我看见了那屋子中心甜蜜的睡颜……这是咋回事?
我实在累的要死。算了,还是干点好事吧,我干脆上前帮她铺好被子,放好枕头,让她安心去睡。
这事没完……
她再一次和出云先生下起了围棋,我移形换影,掀翻了棋盘,棋子全乱了。只见她不慌不忙的捡起棋子,一个一个复了盘,凭记忆摆回了原状……
我斗不过她……
那就保佑她吧!
——《座敷童子自述》
人类……真是虚伪的生物……他们祈求我来到这个世间,发现异状后又排斥、驱赶我,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哼哼,当初你们求女时,不分青红皂白拜神拜佛,连第六天魔王都拜了,结果正经神还都没时间理睬,倒是第六天魔王注意到了。他用法力使我诞生,让我变成倾国倾城,才艺俱佳的淑女。谁知道你们发现我的法力后,就驱赶追杀我,害我在六道轮回里闪躲个不停。好希望,这世界,能有个跳脱轮回外,不在五行中的仙境就好了。没想到我真找到了,就是这蓬莱岛。巫女?居然也敢上岛?我可是第六天魔王的女儿!
二话不说我就和她交起手来,红叶狩刀飞舞,血光四溅,她的结界,也不过如此!使我意外的是,她侧身一避,随即长弓一甩,横在身前,有如长剑。这是什么招数?只见她长弓飞舞,左右侧飞也似杀来,一把木弓,在她手中比一把薙刀还厉害,很快弓弦就逼到了我胸口,她连上前赶脚几步,手搭在弓上,点点灵光在她手指上闪烁。只要一箭发出,我等的就是灰飞烟灭了。
“送我去六道轮回吧……”
“我不会杀你。深陷轮回易,跳脱苦海难。魔王的女儿,人类的女儿,不都是轮回中人吗……好好过好这一生吧,理直气壮的活下去。”
原来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存在,不要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桔梗小姐,我愿追随你……
——《红叶狩自述》
秋冬之际,一位樵采的姑娘与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相遇了,他们很快就定了终生,生下了我。新婚当晚,父亲对母亲说自己要回山那边老家一趟,来年早春,在河边见面。
然而,直到我长大,父亲也没回来。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
父亲把母亲淹死在了水里,并且把我也关在了水下的岩洞中。每次当我质问父亲时,他就打我,而且他在水底不停地造着杀孽,淹死路人。我习以为常,逐渐麻木了。
直到这年秋天,河流干涸,父亲忽然一脸沉重,将我放了出来,走向了山地。抵达一处河滩时,他痛哭流涕起来,几乎晕倒过去,捶打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