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三皇子夫妇的船就行至了边境一个大县,此处是南境军的一个重要驻地,南境军有近三分之一常年在此县生活。
谢长麟策反的那位将军便住在此县之中。
一辆从外看去并未特别的船在码头停靠,直到半夜,一个骑马的将军领着一队士兵摸黑来到码头,上了船。
不多时,船上下来一行人,簇拥着当中的谢长麟夫妇随那队士兵上了码头附近的一辆马车。
待人都走了,旁边芦蒿之中一艘无人的小渔船晃了晃,一直躺在狭窄船舱里的清瘦黑衣男子掀开身上盖着的木板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原来这船舱底部是空心的,真正的船底还在这人躺着的木板之下。
黑衣男子足尖轻点,身轻如燕地向着方才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飞身而去。
两日半后,千机阁独有的可日行千里的信鹰飞入了京城,当日傍晚齐影就拿着密信入了东宫。
皇帝现在越发疑心加重,每日进食用药一定要太子亲自在场看着,试过毒后方可入口,旁人一概不信。
这个时候东宫里只太子妃在,为了等太子一同用膳,阿梨让宫人们将用晚膳的时间往后稍推了一些。
齐影来时,太子妃正在听内务局的两个管事嬷嬷禀事。
齐影有些着急,但又不敢去皇帝寝宫里直接找太子,按规矩他也不得擅闯太子妃的寝宫,只得先在庭院里等着。
阿梨从窗扇里看到外面来回踱步的人影,起身看了看,招手道:“齐影大人可是有要事禀报?”
齐影如逢救星,忙行礼道:“禀太子妃,正是。”
鲜少看到齐影有如此着急的时候,阿梨道:“你进来说话。”
“是。”
阿梨又转身吩咐两个管事嬷嬷先行退下,想了想,让侍候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红枫和绿意二人守在门口。
齐影等人都退远了,方才小声快速道:“禀太子妃,岭南边境有急报,同三皇子夫妇有关,属下得赶紧将此密报交给王爷。”
阿梨想了想,问道:“你先暂且别慌,可是三皇子他们欲反?”
三皇子离京这么久,显然是有问题的,如今又携相夷郡主去了岭南边境,那就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齐影一惊,太子妃远比自己想得要敏锐,点头道:“正是此事,太子需得早做打算,尽快应对。”
阿梨点点头,道:“按往日太子还需一个时辰左右回来,此事如此紧急,我带你去找他吧。”
“多谢王妃!”
阿梨带着齐影进了皇帝的寝宫,宫里的太监们只以为齐影是随侍王妃而来的,并未在意。
阿梨让齐影在帘幕隔着的外室候着,自己进去。
皇帝已喝完了药,正在针灸,之后才是用晚膳,一切结束太子方能离开。
见阿梨进来,谢长佑走了过来,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梨轻轻拽了拽谢长佑的袖子,往帘幕外看了一眼,然后才上前温声对皇帝问好。
皇帝今日精力尚可,阿梨便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谢长佑见状,放轻脚步出了内室。
齐影无声行礼,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谢长佑快速扫了一遍密信,低声道:“去请伍老将军入宫。”
“是。”齐影领命而出。
两人等到皇帝用过晚膳睡下了,方才离开。
阿梨和谢长佑并排往东宫走着,一路说着话,宫人们跟在稍远的后头。
阿梨听着谢长佑跟她讲军中的布置和应对早已安排妥当,脸色却仍是不太好看,几度欲言又止。
谢长佑察觉了,却也说不出平日那些宽慰的话来。
他的阿梨向来聪慧敏锐,听自己讲了这许多,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打算,他本想等过两日再告诉她的。
两人正走到宫中最大的那棵桂花树旁,这棵树树龄已有近百年,花匠们呵护地极好,以这棵桂花树为中心的这处小丘被篱笆圈出了一个单独的小花圃,花圃旁的花藤下置着一架秋千。
桂花树高高的枝叶轮廓之上,是一轮金黄的月亮船。
阿梨止住了脚步,微微侧身望向那侧的天空,似是在看月亮。
谢长佑轻轻叹了一口气,朝身后挥了挥手,青竹会意,赶着宫人们退到了更远处。
谢长佑俯身凑近,在阿梨微红的眼睫下轻轻落了一吻,温声道:“今夜月色这么亮,不如我请夫人赏月吧。”
说罢也不等阿梨回答,直接俯身将人抱了起来——用的是民间抱孩童的姿势。
阿梨环住谢长佑的脖颈,谢长佑便感觉到颈侧被两片温热的湿润轻轻灼了一下。
谢长佑将人抱到秋千上轻轻放下,自己单膝跪地蹲下身子,取出手帕将阿梨红红的眼睛拭了拭,又忍不住吻了吻这双泪水浸润后格外明亮的眼睛。
阿梨情绪也就是那一瞬间有些爆发,现下努力平静下来,将眼前的人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让伍家两位将军分守皇宫和京城,又令各境将军严守驻地,那你打算让谁去岭南镇压三皇子?”
这双杏眼中掩藏的恐惧有如实质,将谢长佑的心狠狠刺痛。
谢长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的阿梨,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