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挺过最冷的寒冬后气温缓缓升高,挂着冰霜的树枝上冒出些微嫩芽,泥泞的道路两侧也顽强地生出些草须。
已有藏了一季羽毛变得暗淡的鸟儿迫不及待地从巢穴中飞出,在明亮的天空下舒展身体,畅游一阵后突然俯冲叼起刚从冬眠中解冻的小虫儿。
春分至,当农人播种的庄稼从湿润的田地里冒出一撮嫩绿时,战争一触即发。
接下来的三年半年,徐灵跟着司徒焱闯入大大小小十四场战场,又从中活下来。他原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如最初那般闭上眼便会浮现战场的场景。
然而过后哪怕他用力回想,也只是耳边飘响过一些似有似无飘渺虚幻的铿锵、尖啸、嘶鸣,或许还有一丝不那么真切的呻吟与哀嚎。但要让他在具体回忆起那时的画面,却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的。
似乎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封闭感官,但这些于他并非完全的坏事,至少在又一场战争结束后,他闭上眼就能陷入深深的沉眠中。
司徒焱的勇猛是有目共睹的,战场上他所向披靡,策马奔过之处倒下一片敌军,在所有军官中他杀死的敌国将领与士兵是最多的。
从一次又一次的残酷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司徒焱的官职同样是一骑绝尘的往上升。宜国史上或许还没有如同他这般升的快的,仅不到四年,他已从从九品的副尉连跨四阶,成了武骑尉,算是半只脚跨入了中级军官的行列。
徐灵还曾一度担忧过司徒焱异于普通宜国人的墨绿双眸会让他在军中举步维艰,京城确实少见异瞳异貌,但在边关,或许是两国百姓长久通婚的关系,别说墨绿、浅蓝各色的瞳色,深沟眼窝高鼻梁的外貌也不少见。
月朗星稀,司徒焱踩着月光回到营帐,前几日刚结束一场战斗,他的面容始终像是化不开的浓雾,给人一种压抑和阴冷的感觉。
“那个,是又要开战了?”徐灵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不问他也清楚答案,今年两国都牟足了劲,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来,即使不是现在,也是不久的将来。
更何况两国边界极长,除了他们这里,还有好些地方都陷入了战火,有些城池反复在被攻陷与夺回中徘徊。
他们这处还算是最好的,打仗虽然有输有赢,城镇却从未沦陷过,百姓们虽胆战心惊,日子还能继续。
司徒焱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是茶里面不过是他和周立在春季时从桑树上采的嫩叶泡的水,有一股草本的清香,微苦后有淡淡的甘甜。
一连饮了三杯,就在徐灵从以为司徒焱没听清他的话转为担忧壶里的水不够他喝时,司徒焱松开护腕带,淡淡地道。“李将军收到可靠的消息,北沙国新至的主帅与军中将领多有不睦,新主帅又因指挥不当三番两次错失时机,眼下众将不服,已不听其调遣。我们正要趁这个时机一股将其击败,让他们再不敢来犯。”
徐灵听后两条眉毛拧成一条,他不是很懂军事,但临阵突然换帅便是他也知不是好事,更何况也没听说北沙国前任主帅有何过失。“为何要换?”他定定地看向司徒焱,将疑惑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