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足力将田里的麦子收回来晾晒,郭父和两个哥哥都脱了一层皮,满满几袋的粮食收入家中,全家紧绷的弦才松动。
四个桌脚都有修补的痕迹,有一只更是比另外三个脚矮一小节。微微倾斜的桌子正中间摆上一盘垒得又高又厚实的饼子,每个都烙得脸盘大,热腾腾的散发独特的食物香味。
郭呤面前是一个豁了口的木碗,里面盛着一团团野菜,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端上桌的面饼吞咽口水。一、二、三...足足有十二张,按照郭父大哥二哥各三张,那她和郭李氏至少也能吃到一张吧。
心里这么想,便恨不得即刻拿上一张先咬一口,郭呤却未动,只是砸吧着嘴,神情呆呆地半眯着眼,仿若已真咬上一口,正品味着饼的味道。
二哥与郭呤的表情如出一辙,他是真伸手,却被大哥拍了一下。“爹先吃。”
瘪了瘪嘴,到底不敢和大哥呛声,二哥紧抿双唇,期期艾艾地看向郭父。
郭父搓搓手,拿起最上一张饼子,开口道。“忙了大半月,都吃吧,过两日我带孩子们去镇上。”后半句是和郭李氏说的。
郭李氏盯着伸向盘子拿走饼子的四只手,嘴角微不可闻的往下压,自己扯下半张饼,这才缓缓点头,算是回应了。
酥脆的外皮下是软糯的麦香,这顿虽说缺油少盐,味道或许不如现代街边叫卖的咸甜饼,但却是郭呤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敞开着吃,那滋味就比记忆中的要好上千万倍了。
郭父吃一口饼喝口汤,布满皱纹的双眼半眯着看向自己的儿女,心里盘算着趁着这次去镇上卖掉一些粮食,再采买些家里需要的物拾。一时又想到大儿已十九,家里还没攒上给他娶媳妇的钱,再过个几年又轮到二儿了,心中刚升起那细微的满足感,又像是被风吹散了。
总归今年收成不错,这三两年咬咬牙给老大先娶房媳妇回来,老二嘛,郭父的视线从没心没肺狼吞虎咽的二儿转向吃完一张饼,伸手正要拿第二张的郭呤。总归还有大丫在,若届时实在艰难,用她帮自家兄弟一把也就够了。
丝毫不知郭父的盘算,郭呤冲着抬眼看她的郭父笑了笑,咬上第二张饼。
心里还想吃,但胃里实在撑得慌,郭呤恋恋不舍地看着二哥将最后一张饼拿过去吃下,长长呼出口气。
郭父带儿女们去浦平镇的事最终也没有成形,翌日,难得全家都不用早起,没人叫起,郭呤睡了个大懒觉。
等她擦着眼打着呵欠从茅屋隔间走出来时,闲不住的郭父又去了田里,大哥跟着郭父一起,二哥则被伙伴叫出门不知去了哪里,家里只留她和郭李氏。
“娘,早。”被堂屋里走出来的郭李氏斜睨一眼,郭呤也知自己起得太迟了,讪笑着道。
与郭呤擦身而过,身后传来郭李氏平淡的声调。“灶台上留了饭。”
“好嘞,娘最好了。”郭呤转头看向郭李氏单瘦的背影,平凡的小脸扬起大大笑容。
吐出含在嘴里的水,用手掌大的面巾擦脸,郭呤啪嗒啪嗒地来到灶台前。灶台上是一碗飘着白和绿的浓汤,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家里常吃的野菜和面饼块泡软的疙瘩。
昨日吃饱才睡,郭呤此时倒不太饿,用筷子搅了搅汤,面饼疙瘩更糊了,汤也黏黏糊糊的,看着就没胃口。
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冷了的汤更寡淡,口感也一言难尽,味道却没有看起来难吃,郭呤一口气将碗里的食物吞进肚腹,满足地打个饱嗝。
洗过碗码在墙角,郭呤慢吞吞踱步去后院,郭李氏正给一公二母两只鸡喂食。这三只鸡是郭家的重要资产,两只母鸡隔日便能生一枚蛋,郭李氏从来都是攒着,攒到一篮子再和货郎换些急需的小东西,或是用来走动送礼,在乡里,十几个鸡蛋也是很能拿得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