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山中的雾气都被染成了黑色，寒鸦栖在枝头，看着两个陌生的来客。

山林本是草木的天下，又地处京城，本是钟灵之地，如今却鬼气横生，青浣都忍不住屏住了口鼻。容危的本体没有五感，傀儡一般学着她的动作。

走得快了，青浣一个没注意，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幸好她反应快，脚尖一拧，稳住了身子，低头朝下看去，残雪之下赫然躺着一截断手，五只手指没了两只，泛着青紫，残肢上布满啄痕以及半截脚印。

“罪过罪过！”

青浣连忙道歉。

一脚踏入乱坟岗，黑雾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没，周遭只有星星点点的磷光，泛着死人绿。

青浣在上清境没见过这等场景，就连诡异的谢府也是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眼前这情形看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怕吗？”容危在灵台中问她，青浣倒是不怕，那是一种夹杂着恶心、悲悯的特殊情绪，她一时之间无法言明，只能摇摇头。

她一边用枯枝拨开路上的断骨碎肉，一边拉着容危朝坟场深处走去，里面的情形与外围一般无二，好的地方堆着一个坟头，更多的是草席卷着胡乱一扔，有些年头久的，席子已经糟烂成土，留下一地白骨，寻找许久也没有找到一座谢尧说的不大的坟茔。

那人莫不是在骗她，青浣头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心，不过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将此处翻找完了再回去同他算账。

“这附近肯定有猫腻，我要探查一番。”她没有轻易使用灵力，只是在一旁还算干净的地方站定，脚下化出根茎，朝下蔓延而去。

青浣将感官全部集于根茎之上，连带着容危也看到其下的场景。

荒山之中，不知埋藏了多少离人，青浣控制着根茎尽可能不去打扰此处长眠的众人。

莹白绵延，行至一处突然阻塞，她猛然睁开眼：“找到了！”

收回根茎，二人朝着异处而去。

寒鸦在枯枝上跃起，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二人行至一处断崖，崖后水声不断，周遭磷光更胜，借着这点微光，青浣看清了此间地形，心中打起了鼓。这里的场景太过熟悉，如果前方坟场变成宅院，分明与他们所在的西山小院别无二致。

她脚下踩着石头，不久之前她就坐在这里同崔煜谈心。

“安神。”她灵台动荡，容危及时出言。

她握着容危的手出了一手的薄汗，闭上眼睛平定心神，再睁开，刚才的惊异被她全数压在心底，“此间是怎么回事？”

她不信容危看不出来。

容危没有答，借着青浣地巡视着周遭的环境：“异处在哪？”

“在崖下！”她往下看一眼，“要下去只能用神力，或者……”

青浣正准备化出原身用根茎卡住缝隙一点一点挪下去，就感受到容危的感官从她灵台之中撤走，一抬手将眼上的布巾摘了，露出的眼眸在暗处依旧熠熠生辉。

他搂住青浣的腰，踏风而下，青浣紧紧抱着他，指着方位：“就在那！”二人眨眼便至。

山壁之上有着大大小小无数洞口，不断有磷光从中透出，汇成一面萤墙，青浣眯起双眼，抬手朝那里扔去无数竹叶。

竹叶在半路上无限扩散，每片都含着神力，落在各个洞口，如若有异动便可瞬间钉过去，神力虽不多，对付孤魂野鬼也够了。

金莲自脚下盛开，二人立在半空，任山岚拂过。

青浣眸色灵力，盯着这“万家灯火”眼都不眨一下，倏地火光离洞而出，朝着同一个地方汇集，在青浣二人眼前凝成了一个人影。

人影身形巨大，双目空洞，对着他们咧嘴惨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数人的声音齐声而动，凄厉尖锐。音浪冲着青浣他们而来，二人脚下的金莲荡起涟漪，与音浪炸开一圈一圈火光。

“二位，好久不见。”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冰冷地舔舐着他们，青浣挥出去的竹叶，在那人影周身穿梭，将其一瞬间切割，可下一刻，又被凝出的火光补齐。

“那样没用。”容危出声，青浣勾手将竹叶收回，在她手中凝成一柄细而薄的剑，形如鱼肠，周身发着玉一样的光芒。

“你……”容危有一瞬间的惊愕。

青浣嘴角勾起，神情兴奋：“试一试。”她竟是将往生玉化入了剑中。

容危之前说不会打架，那她只有同别人讨教了，前几次打架周遭有各种各样的限制，今日应该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

“姑娘还是这般性急，哈哈哈哈。”

“休得多言！”青浣提剑便上，自打这东西一开口她就认出来了，那狐妖果然有点本事，才挨了容危一剑，还有这样的力量。

容危也紧跟在她身后，二人齐齐劈出剑影，火光构成的人影瞬间齐臂而裂，朝四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