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爸被骗进了传销?”顾然然一整个被惊住了。
沈竟衡点点头,“他在里面起初挣了钱,后面又被那个老钱带去赌场,染上了赌。”
顾然然不禁唏嘘,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步步错。
“传销里挣的钱输光了,他又进去挣,来来回回,乐此不疲。”沈竟衡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更多的是无奈,“纸包不住火,我妈还是知道了,和他大吵一架,可那个时候,我爸已经被洗脑了,谁都劝不住。”
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赌钱,输钱,借钱,再赌,再输……循环往复。
“他在外面借了钱,还不上,又被传销抓了回去,可能时运不济吧,传销点被端了。”
“所以,你爸现在……”顾然然问得小心。
沈竟衡靠在沙发上,他清楚地知道,身边的姑娘正在看着自己,可他的目光却是望向窗外,望向那一片无际的天。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吧,但他早在高中就没了这玩意儿了。
“他没进去,被查出了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我妈也早就得了抑郁症,只撑到了我高中毕业。”他看似随意地说着,实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然然了。
顾然然向那个相框望去,“所以,他们是找你要债,要你爸留下的债?”
“嗯,”这一声,和昨晚在巷子里如出一辙,“毕竟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父债子偿嘛。”他偏眼,笑得牵强。
顾然然却笑不出来,昨天晚上还在想着,也许他爸爸是外出了,今天就听到这么个结果。她转着手里的玻璃杯,“那你现在还要接着还吗?”
“要啊,他们当初打了欠条,我得连本带息还完。”他说得轻松,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串数字。
顾然然突然明白他眼底的阴为什么能和他的声线契合了。
“沈竟衡,虽然我不能和你感同身受,不过我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本以为她要说些振奋人心的话,谁知道她下一秒话锋一转,“但是,见面第二天你就难为我,是不是有点没良心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着,如果不是因为穿的短袖,沈竟衡猜她一定会撸起袖子,手叉腰,然后找他评理。
想到这,他失声笑了出来,哪还有刚才的压抑气氛。
沈竟衡反驳道:“那你见面第一天就嘲笑我怎么说?”
顾然然哑然,思绪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天,她视线左右飘,支吾着说:“我那不是嘲笑。”
“嗯,那是什么?”沈竟衡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小姑娘。
“是……好吧,就是嘲笑。”顾然然实在编不下去了,她连自己亲爸都恭维不了好听的话,更何况是面对沈竟衡。
沈竟衡笑意更浓了,似乎挺满意这个答案,“说明我们的眼光一样。”因为他拿到书的时候,也嘲笑了一番江阔。
顾然然觉得这男人最近越发温柔了,眼神从阴雨绵绵变成了春风和煦,她在心里疑惑,不对啊,春天不是早过去了嘛!但这想法是万不能让他知晓的。
“你拼命学习,赚钱呢?是有什么想做的吗?”不过说又说回来,沈竟衡也就只有那一次为难了她,后面除了一些会扯到伤口的事儿让她帮忙之外,是真的没有打扰过她学习。
顾然然把剩下的温水喝掉,两只手搓着杯子来回转,口吻不似刚才的轻巧,反而有些感伤:“赚钱是为了继续学习,学习是为了实现梦想。”
“你父母……”沈竟衡不知道能不能问,所以声音也小。
“放心,我爸活着好好的呢,我妈也很好,对我也很好,但就是因为她对我太好了,我不想让她为了我和我爸吵架。”
“如果想说些什么的话,我愿意听。”如果不想说,也尊重你。
“我爸,希望我毕业就回老家,在那个小县城里,当一个老师。他的态度很强硬,我没办法,只能先顺着他,所以他到现在都以为我在考编,实际上我在考研。”顾然然想摆脱顾元义的控制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也清楚,要无视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道德绑架,谈何容易。
“你想去哪个城市?”
“我想去北京,我想当导游。”实际上,这些话她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当然,除了林葭肴。但因为顾元义知道她们俩的关系,她担心他套林葭肴的话,所以很少带林葭肴去家里。
出乎沈竟衡的意料,“为什么想当导游?”
她把玻璃杯放下,撑着沙发,缓缓道:“因为我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啊,我不想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县城。”但现实远比想象残酷,这些年她攒的钱,只是杯水车薪,能不能撑到她读完都不一定。
顾然然话音刚落,江阔洪亮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哥,我来了,还给你带了饭。”接着他推门而入,两手都拿着东西,看到屋内的景象时,却停在了衣架边,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这……是我来的不巧了。”
“‘江妹妹’如果哪日想葬花了,或可先拿自己试试水。”顾然然捏着嗓子,故意矫揉造作般地说着。
沈竟衡看着他摊手,昨晚就跟你说了,不要招惹她。
“呵,倒是我的不是了。”江阔演上头,做作地掉转脚步,把东西放到了餐桌上,哀叹一声,可惜道:“看来,某人的实习报告也不想要了。”
听到“实习报告”四个字,顾然然刷一下就坐起来,快步过去了。沈竟衡刚抬手想说慢点,小心脚踝,人已经跑出二里地了。
“怎么会是‘江妹妹’的不是呢,都是我的问题,怠慢了‘江妹妹’。”顾然然嘴上说着“江妹妹”,却满眼都是那张实习证明,恨不得把纸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