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猛点头,“要去要去,您刚才没听陈公公说嘛,这可是天大的恩赏,娘娘您是后宫里独一份,足见陛下对您有多好。”
梳月则有条不紊地拉着她坐到铜镜前,嘴里念叨着:“娘娘要见陛下,总要妆扮一番吧。”
虞妆暖刚想说不用了吧,酒儿立马跟着附和,“就是,这可是您头一回主动提出要见陛下。”
有么?虞妆暖细细回忆起来,似乎她的确很少主动去找亓官霂焱,新婚数月,她与他见面的时间还没有与宫中其他妃嫔多,从一开始她就接受了自己的夫君不能时常陪伴自己的事实。
梳月挨个拿出妆奁里的物件来,一一摆放整齐,冲酒儿开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叫人来伺候!”
……
等虞妆暖换上一身广袖齐胸石榴红襦裙,头梳双刀髻,淡扫小山眉,额间又描了个红丝金罂花钿,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以后了。
走在去乾坤宫的宫道上,远远地就看见一排宫人端着食盒整齐列在紫宸殿的廊下,陈安正急得跺脚,又无可奈何地叹气,满面焦灼。
看见虞妆暖来了,陈安像看见了救星,连忙迎上去,“皇后娘娘您来的太是时候了,简直是救了咱们奴婢的命。”
虞妆暖看了看站着的一排面色都不太好的宫人,问陈安:“这话怎么讲?”
陈安苦着一张脸,向虞妆暖倾诉道:“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陛下从下朝就进了紫宸殿,朝服都没换,只稍微进了点早膳,你瞧瞧,这都申时了,午膳还没用呢,尚食局的人都来了三次了,次次被撵出来……您说这……这可怎么是好……”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像是怕惊扰到殿里的人。身为乾坤宫的总管,还兼着内侍省的正职,陈安看似手握权柄,实则担着天大的干系,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上个月太后专门召见他,申斥他照料陛下不够用心,使陛下看着比登基前消瘦不少。
看着逐渐有西坠之势的金乌,虞妆暖询问:“是做的不合胃口?”
陈安答:“没有啊,陛下连看都没看就让人出去。”
想起亓官霂焱那喜怒无常的性子,虞妆暖寻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过来,正要打退堂鼓,对上了陈安希冀的眼神。
“奴婢知道国事要紧,可您说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这龙体更要紧嘛不是,要不……皇后娘娘您给劝劝?”
这话一出,连廊下端着食盒的宫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了。
虞妆暖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硬着头皮说:“本宫……先进去看看吧。”
陈安欢快地答应,忙让门口守卫帮忙开门,生怕皇后跑了一般。
踏进紫宸殿的门,虞妆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里面极其安静,亓官霂焱坐在案牍前,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认真盯着一本本奏章看,然后用朱笔在上面批几句,有时看到棘手的奏章,会紧皱着眉头撂在一边。
虞妆暖从没有见过他如此专注的一面,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他,甚至他连自己袖上沾了墨迹都不自知。
听见开门声,亓官霂焱低头握着紫毫笔,不耐烦地说:“朕说了不吃,你怎么还来!”
见没有人回话,他怒火平添几分,语调升高,“你听不懂……”伴随着他抬头,声音戛然而止,像出鞘到一半的利剑猛然收回去,他表情有明显的愕然,“怎么是你?”
“臣妾……”虞妆暖生怕他的怒火波及到自己,刚要行礼,就被他打断了。
“快过来。”他支撑着桌子欲站起来,却有些费力。
只听他倒吸一口凉气,“坐得太久,朕腿麻了。”
虞妆暖呆愣一瞬,连忙跑过去扶他,他自然地把右胳膊往她肩上一搭,左手撑着案几,身子大半重量在她身上。
二人离得极近,虞妆暖一抬头,四目相对,他看见她精致的妆容,靡颜腻理,遗视矊些,着实有些惊艳,才意识到她竟然精心妆扮过,嘴角逐渐翘起。
虞妆暖被他看得低下了头,轻声问他:“还麻么……”
他盯着她的头顶笑意渐深,“还有一点。”
其实早就不麻了,但不知怎么,他沉迷于眼前她的样子,像少时品鉴过的一幅深闺仕女图,半掩轩窗后的妇人含羞带怯,执扇望着檐下归家的心上人。
那时年少,尚未品鉴出什么滋味,如今回想,才觉得轩窗后的景象令人心旌荡漾。
他许久不说话,胳膊仍搭在她肩上,气氛尴尬而暧昧,虞妆暖只好主动找话题,“陛下……可要用膳?”
亓官霂焱没有正面回答她,低头看着她纤长如扇的羽睫,感觉有动物羽毛在他心上挠痒痒,他沉吟片刻,问道:“唔……你用过没有?”
虞妆暖老实回答:“用过了。”
他干脆利落,“那朕不吃了。”
啊?她懵然抬头,全然没发现早已不是自己撑着他,而是自己被他搂在怀里。
亓官霂焱也挑眉看她,眼神里颇有些逗弄的意味。
虞妆暖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感叹一国之君用膳竟然还需要人哄,但也不得不配合他,“臣妾可以陪陛下再用一点……”
像怕她反悔似的,他立刻抬头对着殿外道:“陈安,传膳!”
门外一直候着的陈安竖着耳朵,心想果然还是皇后娘娘面子大,忙指挥人将膳食端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