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热情地招待:“嗳,姑娘要买糖人么?”
“来一个吧……”她下意识说出口。
等摊贩将糖人递到她手里,她去摸腰间,才发现自己没带钱袋,有些窘迫,她将手里物什递回去,“老板……我不要了……出门忘带钱了……”
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手里拿着银两,声音琅然:“我替她付。”
她转身,亓官霂扬站在她身后,挺拔的身躯挡住阳光,表情认真的与方才在回香楼拌嘴时判若两人。
没了衡阳,虞妆暖在宫外与他独处总觉得有些别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拿过糖人,默默走在回虞府的路上。
走了一段路回头望,才发现身后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是糖人却不似从前的味道。
整理好心绪,她再次翻墙回府,翩然落地后左右打量,一切如常,她拍拍胸脯压惊,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回房酒儿就迎上来,“娘娘你可回来了!”
虞妆暖心一紧,“怎么?可有露出马脚?”
酒儿摇头,却露出担忧,“还没有,不过大小姐已经连来了两次,您再不见她,估计就要惊动老爷和夫人了。”
姐姐来了?虞妆暖心思百转,问酒儿知不知道是为何事。
酒儿又摇头,“不知道呢,奴婢只说您用过膳后小憩了,问大小姐是否有要事,她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想起昨日里姐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虞妆暖大概猜到她找自己所为何事了,无非是为了姐夫的升迁之路。
心里有了计较,虞妆暖命酒儿去请姐姐过来。
出去奔波一趟,回来得又急,身上沁了一层汗,虞琼丽来的时候,虞妆暖正在屋子里喝着冰镇杨梅甜汤解暑。
姐姐福身向她行礼,虞妆暖微笑示意,“姐姐快来坐,尝尝这杨梅汤好不好喝。”
虞琼丽依言坐下,面前已经盛好一碗汤,她端起来轻抿一口。
虞妆暖瞧着她的神情,柔声道:“我自幼嗜甜,所以才让人在汤里放了蔗糖,知道姐姐爱吃酸,就没给姐姐放。”
虞琼丽有些拘谨地道谢,环顾四周后问酒儿、梳月哪里去了。
即使放了糖,杨梅汤的汁液残存在舌尖仍有涩意,虞妆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虞琼丽却立刻受到惊吓般要起身告罪,以为自己不该问这话。
“糖放少了点。”
听到虞妆暖如此说,虞琼丽才安心坐稳。
虞妆暖面上无痕,实则观察个透彻,没成想入宫几月,她们姐妹二人竟生疏不少,以前虽然她时常不在家,但姐姐也会去庆云寺探望她,但此次归家,姐姐却一反常态地对她恭恭敬敬,昨日见她还好,今日更甚。
看来天家威严不止能折服万民,还能割离血亲。
虞妆暖放下碗,面色平静,“姐姐昨日还唤我暖儿,怎么今日格外客气,这里又没有外人。”
窗棂在虞琼丽的脸上落下半片阴影,她有些神思不属,琢磨半天说出一句“知礼守节,是为本分,臣妇不敢逾越。”
“知礼守节……”虞妆暖默念这句话,心中了然,“这倒像是爹他老人家说出来的话,看来是爹说教了姐姐?”
虞琼丽垂首默认。
太傅对子女家教甚严,甚至连府中下人都须做到品行端正,不愆不忘,虞琼丽自幼敬畏父亲,一切听从家里安排,不像虞妆暖,逮着个长辈看不见的地方就想撒野,姊妹俩的性格可谓南辕北辙。
气氛凝住,虞妆暖尝试转移话题,便与姐姐聊起载之,果然提起儿子姐姐重舒眉头,话也多起来。
姊妹俩逐渐忆往昔,谈及儿时情谊,隔阂消去大半,虞妆暖不由感叹道:“自幼咱们俩便性格迥异,姐姐在屋里刺绣时,我在外面登高爬梯,姐姐在屋里摆弄簪花流苏时,我又在泥潭徒手摸鱼,就连姐姐看《女则》、《女训》时,我也是看些荒诞奇谈,杂文野史,为这以前没少挨爹的训,说我没个淑女模样,以后嫁了人会贻笑大方,如今看姐姐作为一家主母,果然比我得心应手得多。”
虞琼丽收敛点情绪,低眉道:“娘娘您母仪天下,仪态万千,臣妇岂能望其项背。”
虞妆暖连连苦笑,“那都是说给外面人听的,谁又知内里的焦头烂额。倒是羡慕姐姐,一人主内,夫妇和谐,小儿绕膝,也远离勾心斗角的事。”
皇后遇刺案虽对外封锁消息,但虞琼丽这个近亲是知情的,因此她知道虞妆暖的苦笑不是伪装,而冯友章虽为人木讷,却从未有纳妾的念头,冯府后宅向来安宁,虞琼丽婚后的日子也算富足安逸,两相比较,或许确实虞琼丽更让人艳羡了。
想到深处,虞琼丽有些惭愧,她以前还生闷气,觉得自己若非庶女,这后位就是自己的了,可虞妆暖这番话突然让她醒悟,自己没有那个心机手腕,也没有那个眼界胸怀,入宫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幸事,或许像现在这样,日子细水长流的过,反而幸运。
姐姐的神情变化全落在虞妆暖眼睛里,片刻寂静后,虞妆暖坦然:“其实我知晓姐姐今日来是为什么。”
虞琼丽表情惊愕,流露出宫外之人才有的天真。
虞妆暖会心一笑,“姐姐心中所求,假以时日必能如愿,只是这种事不能急,更不能强求。姐姐数次急匆匆地来寻我,外面那些人都看在眼里,传到陛下耳里,对姐夫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虞琼丽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外面那些都是陛下的人,府中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她连称自己糊涂,不住自责。
虞妆暖宽慰她几句,道自己应付得来,叫她不要担忧,姊妹二人又闲叙几句便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