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香楼回来,虞妆暖便让梳月、酒儿相携去集市采买,宫里虽应有尽有,但有些带着野趣的小玩意却难寻到。
晚膳过后,二人姗姗归来。
虞妆暖假意嗔怪,“好啊,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俩心野,找不着家了呢。”
二人一眼看穿她佯装的怒意,酒儿走过来,讨好似的替她捶肩,嬉笑道:“娘娘别生气,我们俩这是遇到熟人了,才回来的晚了些。”
梳月边说边为虞妆暖斟上一杯茶,“正是,娘娘猜我俩遇到谁了?”
虞妆暖又不能掐会算,哪里猜得到,但已被她俩吊起胃口,便催着她俩快如实招来。
酒儿捏肩的手不停,弯下腰趴在她肩膀道:“我们遇到韦英了。”
竟这么巧,虞妆暖转头来看她,颇为惊讶,“你们俩可没傻傻地上前跟他打招呼吧?”
梳月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俩又不缺心眼,娘娘说过他与咱们的关系不宜放在明面上,我俩都记着呢,不过……”她欲言又止。
虞妆暖熟悉她这心虚的表情,睨她一眼,也不说话,只等她自己“招供”。
梳月知晓瞒不过去,觑了酒儿一眼,硬着头皮道:“我们俩看他急匆匆从药铺买了药往城西去,一时好奇他是为谁买药,就……一路跟着他去看了看。”
虞妆暖无奈地瞪二人一眼,“就知道你们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就是……”梳月耷拉着脑袋,“被他自己发现了……”
身后酒儿倒是兴冲冲地,连夸赞韦英功夫好又机警。
虞妆暖听罢赏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吓得两人忙缩脖子。
“你们两个还能不能再蠢点?就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还去跟踪一个在羽林军当过值的人,幸好是韦英,要是今天跟踪的是个心有不轨之人,我看你们还回不回得来。”
二人嘴上认错,实则知道虞妆暖不会真罚她们,尤其酒儿今日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刻不停地便说起细节。
“嗐,我们还以为没被他发现呢,一直跟到他家门口,谁知他突然转身来一句‘寒舍简陋,就不请二位入内了,还请二位在此告知,娘娘有何贵干?’”
酒儿有板有眼地模仿韦英说话,神态和语气竟有七分相似,看得梳月都一愣一愣的。
虞妆暖无情嘲笑,笑她俩自作聪明,这下丢人丢大了。
酒儿恶狠狠地说:“这个韦英坏得很,早就发现我们了,故意不说,到了家门口才说。”
月上柳梢头,虞妆暖打了个哈欠,中肯评价道:“人家那是心里比你们俩有谱,要是在闹市上揭穿你们,人多眼杂的被熟人看见怎么办?”
说完她突然回过神来,察觉出不对劲,韦英怎么会认识她们俩?自拿到父亲给的剑穗后,她还没有正面与韦英打过交道,只是让酒儿、梳月二人前往韦英当值的地方去认认人,不过也只是暗中观察,并未告知韦英本人。
她将心中疑惑讲出,梳月跟着困惑起来,思前想后,罗列出两种可能,“应该是太傅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了吧,再说我们两个出宫办事,文牒上都登记着我俩是哪个宫的,有时走南门被他碰到并记住了也是有可能的。”
酒儿到底孩子心性,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感兴趣,就急冲冲地撇开话题:“娘娘,我们这次跟着他可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知道了他是为谁买的药啊。”
“为谁?”
酒儿郑重其事道:“为他母亲,他母亲缠绵病榻,连起身也不能。”
虞妆暖心头涌上新的疑问,“城西是荒凉贫瘠之地,居户寥寥,韦英与他母亲怎么会住在那?”
“不知道啊……”酒儿婴儿肥的圆脸皱成一团,比虞妆暖还费解。
梳月双眸灵动,站在一侧顺着方才的话说下去:“看他生活很是拮据,住在那里也不算奇怪吧。”
虞妆暖还未来得及告诉她二人韦英的身世,所以她们并不理解虞妆暖话中暗含之意。韦英的父亲好歹是兵部尚书,就算过世,也该留有财貲,怎么他们母子能生活的如此清贫?
苦思不得其解,虞妆暖决定先将这件事放一放,既然今日他认出了酒儿和梳月,自己不妨借着这次归宁的机会与他打个招呼,也方便日后在宫中行事。
“韦母病重,想来需要不少钱医治,明日你们从库房拨些银钱给韦英送去,他若是推拒,就说是本宫借与他的,对外就说是本宫对你们的打赏,明白么?”
二人齐齐点头。
之后虞妆暖又语重心长地训诫,叫二人以后行事不可再像今日这般鲁莽,二人皆道晓得了,三人一番嬉笑,此事便罢。
晚间就寝前,虞妆暖打开窗,听见螽斯聒聒不停,院里却送来一阵微风,掠过池塘,带着丝丝凉意,拂面而过令人心旷神怡,风过无痕,她关上窗,躺在枕席上,和衾而眠。
这一夜不知怎么了,她始终无法入睡。
正辗转反侧,突然听到东面窗台有声响,吓得她一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手摸向枕下的匕首。感觉到有人在慢慢靠近,待那人离她三尺左右,她掀衾跃起,挥手划向那人脖颈。
对方却轻而易举防过她的攻势,她再进攻,直接被别过手腕,匕首也因脱力被甩出去,“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她正要喊人,直接被那人按倒在床榻上,并捂了嘴。
她心中后悔万分,当初没跟着衡阳苦练武艺,眼下二次遇险,恐怕很难脱身了,怔忪间,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
“嘘,是朕。”
他的呼吸喷在她脖颈间,两人衣物相贴,虞妆暖盯着他的眸子,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各种熟悉的景象在她脑中交织展开,她被迫回忆起当初自己在揽月阁的狼狈。
眼下场景与那时竟莫名的相似,她心里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