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就裸裎相对,有了夫妻之实,虞妆暖对此事依旧有些忸怩,或许是因为在情感上,她仍保留一丝清醒,没有彻底沉沦下去。
亓官霂焱何等身份,在此事上尚未遭受过女人拒绝,但他当下还是住了手,“为何不可?”
虞妆暖嗓子发紧,脸在黑暗中红的透血,“陆……陆敖在外面……他耳力特别好……”
亓官霂焱极其懊恼,“这个死陆敖,明儿朕就把他调到别处去。”想了想又不甘心,作势要起身,“算了,朕现在就让他滚远些。”
“嗳!”虞妆暖低声惊呼,忙拉住他衣袖。
黑暗中亓官霂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他欺身压上来,在她耳边吹气,“那暖暖你小声些……”
夜黑如墨,芙蓉帐暖,虞妆暖感觉自己像一个卷轴被他缓缓展开,任他在其上书写,她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滴墨在她身上渲染开,像升空的烟花照亮彼此。
却不想翌日,两人都起迟了。
先醒来的虞妆暖一看天光大盛,鸟虫喧嚷,身旁的人还无知无觉,连忙叫醒他,“糟了糟了陛下,都辰时了……”
亓官霂焱悠悠转醒,看到的是她忧愁的脸。
“陛下,天都亮了,您可怎么回去啊?”
亓官霂焱青丝未冠,更显俊逸,他揉着眉心,眼神还有些朦胧之态,反问她:“天亮了怎么了?”
寝衣轻薄,虞妆暖斜支着身子看他,乌发覆在半露的香肩上,颇显柔媚,“陛下不得趁着天没亮回宫里么?”
眼前场景令亓官霂焱想起昨晚,他后悔自己有些不加节制,强迫自己眼神从她身上移开,他起身蹬靴,“朕是皇帝,你是皇后,怎么见一面还跟偷情似的?”
虞妆暖以为他想到办法怎么回去了,连忙帮他把衣袍拿来穿上,替他平领抚衽,系带穿佩,又帮他挂好腰间的螭龙玉带钩,才抬头冲他道:“那陛下昨夜干嘛翻窗而入,来的时候翻窗,走的时候没有走门的道理吧?”
亓官霂焱配合着任由她摆弄自己,并问她会不会给男子束发,虞妆暖呆愣愣地摇头,心想这什么鬼问题,她要是会还了得。
“那梓童以后可要学学了,”他闲步到镜前,开始自己束发戴冠,动作很是娴熟,完成后才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朕偷摸出来,还不是怕那些人絮叨,说什么皇帝夜宿臣工家中,于礼不合。”
不及她回话,门外就响起梳月的声音,“娘娘,您起身了么,昨日您说今早要与老爷夫人一起用早膳,已经辰时了。”
虞妆暖一惊,心想自己竟然忘了这回事,连忙看向亓官霂焱,用眼神问他该怎么办,他却径直走向门口,大摇大摆地开了门。
门外梳月瞠目结舌,其余众人亦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跪下行礼。
虞妆暖有些羞窘,不知这一幕稍后该如何向家里人解释,始作俑者却是坦荡。
“今日天气甚好”,亓官霂焱抬头看看日头,又侧过脸看向屋内的她,“不知老师家中可有朕一碗粥喝。”
旭日天光轻柔地兜撒在他身上,使他整个人好似焜昱错眩的神祗,有鸟儿藏在密林高枝里,洋洋盈耳,不知为谁歌唱。
他衣带惊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快梳洗好出来,与朕一起用早膳吧。”
梳月不知所措地进来,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娘娘……”
虞妆暖低头一笑,也不知自己是在笑什么,只是道:“为本宫梳妆吧。”
等她梳妆完毕,匆忙赶往厅内,却见亓官霂焱与父母亲同坐一桌,与他们满面笑意地交谈,至于后者,自然是诚惶诚恐了。
亓官霂焱先看见她,一瞥即是惊艳,因为她今日换上了那身广袖齐胸石榴红襦裙,整个人风华无限,别有韵致,两个人对视后默契一笑,此刻心意相通。
“再不过来,粥要凉了。”他含笑对她说。
虞妆暖在他身旁落座。
亓官霂焱很自然地替她夹了一片青笋放在碗碟中,“方才朕还跟老师讲,今日坐在这里的只有翁婿,没有君臣,你我也是一样。”
虞妆暖还是第一次与他和双亲围桌而食,多少有些拘谨,听他这样讲,又想起他昨夜行径,也就放松下来。
桌上备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太傅苦出身,虞妆暖又自幼被寄养在清寒的庆云寺,所以一家人对吃食都不怎么挑剔。
亓官霂焱很久没吃过这么“简陋”的早膳,倒是觉得新鲜,他不知从何处拿得一把趁手的折扇,悠悠扇动着,“记得老师许多年前给朕授课,讲到孔明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今日一见便知老师是言行合一的君子。”
太傅闻言,放下竹箸,从容不迫道:“臣惶恐,皇后娘娘出阁前一向主张早食清淡,今日也是按着娘娘的胃口吩咐人做的,却不知陛下幸临,未有其他准备。”
亓官霂焱不着痕迹地瞥了身旁人一眼,心情更佳,“没有准备才好,宫中奢豪之气成风,连早上也是炙肉熏羊,早就该整治一番,若不是暖暖先在后宫施行俭省之政,朕还不知该如何起这个头。”
虞妆暖先前因裁膳的事在后宫闹出不小的动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前朝,太傅亦有所耳闻,对此举既欣慰又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