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舒婷下意识丢掉了手中的小刀,转身直接护住了身后的谈争,用背挡下了这一重击。
“妈!——”谈争抱住了往自己身上倒的谈舒婷。
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眼盲。
她能听见男人行走间钥匙串抖动的声音,能分辨母亲后背与凳子接触的闷响,却看不见那只举着椅子劈向母亲的手。
“一个竹竿子女人带着一个瞎了眼的废物,谈舒婷,谈争,你们不是爱逃吗?逃啊!怎么不继续逃了?”
邱毅天兴奋地嘶吼着,随即刺耳尖锐地大笑,就像是一只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开始拉扯着谈舒婷身后的谈争。
陈年的记忆被再一次唤醒,十年前家暴的情形在此时复刻,谈争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她抱着母亲的手猛地送开,绷紧自己的腮帮子控制自己牙关的颤抖,通过邱毅天的呼吸声判断着他的大概位置,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狠狠一扎,直接插送到底。
“噗嗤”一声轻响,在有些安静的氛围里分外清晰。
她甚至在扎到头后狠狠一拧。
“啊!!——你……谈争你个崽种!”
邱毅天的五官疼得拧在了一起,扶着自己的左小腿,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谈争,几乎要把瞳孔瞪出来。
如果谈争看得到,她说不定会害怕畏缩。
可惜谈争看不到。
“滚出去!妈妈怕你,我可不怕,”谈争手上紧紧攥着盲文针,用力往外一拔,说话声音虽小,但其间的狠厉毕露,“我可是未成年,你猜猜,法律保护谁!”
邱毅天捂着小腿倒退几步,目光狠狠地瞪着谈争。谈争习惯性低着自己的头,长长的头发垂在肩上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显得她整个人透出几分阴森可怖来。
“欢迎光临。”电子感应器再一次响起。
谈舒婷转过脸。视线里,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制住了邱毅天,而邱毅天方才被谈争狠狠捅在了小腿肚上,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邱毅天几下就被按在了地上。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最好别插手!”邱毅天脸被底板挤压得变了形,模糊不清地开口。
但男人不给他留一点面子,掐着邱毅天的脖子把人拎了起来,把人拖拽着丢到了小卖部门外,随后“砰”一声关紧了小卖部的门。
“别怕,争争。”
是崔叔。
谈争就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直僵硬挺着的脊背也陡然软倒。
“他人呢,那畜生人呢?”谈舒婷摇摇晃晃地被崔叔搀扶着站起来。
“我警告过他了,他下次再敢来我一定打断他一条腿,别追了。”
谈舒婷挣扎着甩开了崔叔的手:“不行,我要报警,他这是敲诈勒索,不能让他跑了!”
“冷静点舒婷,”崔叔再一次拽住谈舒婷的胳膊,把人拉了回来,“你和他还没离婚!家暴有多难判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争争捅的那一下可不浅。”
谈舒婷瞬间冷静了。
她转头看向还攥着盲文笔的谈争,而盲文笔的整个笔身上都沾着清晰的血迹。
风从小卖部敞开的门外吹进来,谈争冷得一哆嗦,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带你去医院吧,店这边我让他们帮你先收拾收拾。”
崔叔帮谈争和谈舒婷都看了看,谈争还好,只是一些磕伤,但谈舒婷的后背被邱毅天用尽全力砸了一板凳。
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事,但一个成年男子用尽全力的一击可不是开玩笑的。
谈舒婷犹豫半天,开口:“算了,我没事。”
她的存款有些不够了,去医院一趟又不知道要花掉多少医药费。
她现在必须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最好可以马上搬家,带争争马上离开这里。
谈舒婷怕邱毅天继续找来,怕她一旦有事离开店,邱毅天就会找过来带走争争。
她不想再看见邱毅天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她一想起方才邱毅天对谈争说的那些腌臜的荤话,她就恨不得现在去把邱毅天一片片剁碎了冲进下水道。
崔叔劝了又劝,甚至把钱塞进了谈舒婷的手里,但谈舒婷还是没接。
她已经欠了崔叔太多人情,再这样欠下去怕是要还不清了。
谈舒婷送走了崔叔,转身小跑回店里抱住还呆呆站在原地的谈争。
谈争松手,沾血的盲文针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妈妈,我好没用……你把我养到这么大我还是保护不了你,”谈争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心脏的抽痛,那是一种叫自责和痛苦的情绪。
她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放在以前她是应该哭的,但是她哭不了。
“我不能工作,不能挣钱,我……”
谈舒婷突然收紧了抱住谈争的双手,她看着谈争无神的双眼,双手轻抚着谈争冰冷的脸颊,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哽咽出声。
“你没有,刚才是你保护了妈妈,你很棒,很厉害。”
“争争,给妈妈一点时间赚钱,妈妈一定要带着你搬家。”
谈争流不出泪,也看不见谈舒婷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