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檀色绣布缝进山杏的新褶裙里,庾三娘举起褶裙仔细检查。每次绣品完工后,她都要确认不能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流轩小筑与破旧窄小的香榭居不同,这里不仅有主屋、厢房、厨房,还有单独隔出来的小书房。
小书房没有多宽敞,但是里面的家具却样样精致一一正东方放着一座黑漆的多格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下来是一张花梨木的大书案,书案上摞了一沓宣纸、一方墨砚、一座笔山;从门的角度看过去,还可以看见红漆椅子的四只脚。
西北角放着几张并在一起的小杌子,还有一张贵妃椅。
书屋被烘得暖暖的,庾三娘绣了一上午的花,困顿了,正躺在贵妃椅上歇息。
红霞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听庾三娘呼吸十分均匀,她悄声走到书案前,快手快脚地藏了一张庾三娘的字迹,又到小杌子旁边,将几个绣箩和旁边的新褶裙的来回翻了个遍,这才出了门。
屋外喜鹊叽叽喳喳,庾三娘睁开眼静静地望着楹窗外的天空。
她成功搬出香榭居,却也得罪了陶姨娘。
上辈子,这个时候,陶姨娘出了什么阴招呢?
庾三娘合上眼想事,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姑娘,姑娘。”
听到山杏激动的声音,庾三娘缓缓睁开眼,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原来已是傍晚。
庾三娘揉着酸疼的眼撑起身来,“怎么了?”
山杏眼眶红红的,“姑娘!您看!谁来啦!”
山杏让开,挎着土黄色包袱的莫桑出现在庾三娘视野。
庾三娘愣住了。
“姑娘!"莫桑红着鼻头喊了一嗓子,‘噗通'一声跪到庾三娘跟前。
庾三娘忙伸手扶着她。
“姑娘,奴婢回来了!”莫桑伏在庾三娘膝头痛哭出声。
是啊,你回来了!
庾三娘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回来,万般感慨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正要询问她是如何回来的,眼睛瞟到幽灵一样静悄悄跪在门口的初夏。
眼底一抹厉色闪过。
庾三娘扶起莫桑,“回来就好。你先随山杏去打理一下,歇一歇再来回话。”
庾三娘不小心碰到小臂上的伤口,莫桑疼得嘶了一声。
庾三娘看着顿时窘迫不已的莫桑,疑惑着将她的衣袖翻开,白生生的小臂上遍满了红痕青淤,新伤旧伤纵横交错。
这些棍伤一下将庾三娘拉到前世被郭谢氏毒打的那一段日子。庾三娘双目变窄,里面有滔天愤怒一闪而过。
莫桑看着庾三娘脸色不太对劲,急道:“姑娘不疼的!这伤只是看着吓人!为了回来,我自己打的,没有别的法子——”莫桑惊觉说漏了嘴,脸色变得燥红。
庾三娘听出她的话音,知道她是在庾玉娥那里用了苦肉计才得以回来,她平复了心情,安抚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莫桑恼恨自己说话没有分寸,低声‘嗯'了一声,随着山杏退下去。
……
庾三娘仔细抚摸着满绣紫色小碎花的袖口,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三两声鹧鸪呜声。
安静的屋子,时不时传来几声惊悚的嚎叫……初夏忽然想起被困在黑屋子那段日子,她咬着唇,害怕得浑身发抖。
庾三娘蹙眉,看着莫名惊慌害怕的初夏,眼里若有所思——这段日子她经历了什么?
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庾三娘有了主意,她幽幽地开口道:“抬起头来。”
初夏打了个冷颤,快速抬起头来,听话的初夏。
凹陷的脸颊,凸出的颧骨,消瘦的初夏。
庾三娘扫了眼初夏纤秾合度的双腿,眼底划过一丝异样,庾三娘的目光重新落在初夏脸上,仔细逡巡着,她怎么觉得这张脸,有些不对劲?